民|國二十年深秋,江南。
兩頂喜轎一前一後走在熱鬧大街上,
喇叭嗩呐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吹奏著喜悅的音色。
轎夫們使出渾身解數拚命地搖晃著轎子,蔓如隻有扶住轎沿,才勉強沒有跌出去。
轎子才在周家大門停下,邊上圍觀的人就議論開了:
“聽說是為周家二少爺衝喜的。”
“哎,真可憐,聽說周家二少自小疾病纏身,哪裏是衝喜就能成的?”
“也是,好好的姑娘,誰願意嫁給一個病夫呀!”
“噓——小點兒聲,這在人家大門口呢!”
蔓如靜靜坐在轎中冷笑一聲,是呀,誰願意嫁給一個將死之人,誰願意讓女兒做個準寡婦呢?隻是偏偏,她仕家的養女。
而養女,是她一直以來以為是身份,直到今日——
“啪——”顧夫人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蔓如臉上,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不嫁?聘禮都下了,現在由得你來說不嫁?周家可是正經人家,老老實實給我嫁過去,別到時候學你娘做個不三不四的女人!”
蔓如捂著火辣辣的臉,回頭就反駁道:“我娘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顧夫人用力將她拖回來甩在,冷冷道:“她要不是不三不四的人,又怎麼會勾|引老爺,還生下你這個野種!要不是看在老爺的麵子上,我早就把你掃地出門,還能讓你以養女的身份在顧家待那麼久?我可告訴你,別給臉不要臉!咱們是借了周家的錢周轉,你妹妹不願嫁,你就得代替她出嫁!否則,我把你賣到花巷去!”
她說她娘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她說她是野種……
蔓如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她頷首深吸了口氣,既如此,那個家不待也罷!嫁了,橫豎也是個少,還能比在顧家的時候差嗎?
蔓如正想著,突然聽見外頭有人喊:“來了來了!新郎官兒來了!”
“快射,射這裏少爺!”
蔓如一驚,沒想到她那傳說中病秧子丈夫居然會出來迎轎,雙手緊張地絞在一起,手上的帕子都被揉得皺了。
隻聽“咻——”的一聲,外頭的人群發出一陣歡呼聲。蔓如才想起,周家說衝喜,說是要雙喜臨門。剛才那一箭想必是那大少爺周景民射的。自然不是射給我,而是邊上大少的轎子。
接著,又是一陣歡呼聲,便有丫頭上去扶新娘下轎。蔓如正等著喜娘來攙轎,卻聽得一人跑出來的聲音,接著是一個男人渾厚的嗓音:“周雲昇,你拿著弓箭幹什麼?”
“大哥,我……我幫二哥揭轎啊!”
“胡鬧,這轎簾豈能讓你揭,你算哪根蔥!給我回去!”
蔓如暗吃了一驚,聽口氣也是周家的人啊,為什麼周景民的話聽起來這麼冷淡?
這時,喜娘的手伸進來,扶蔓如道:“二少,小心,下轎了。”
蔓如扶著她的手,從轎子裏出來,又聽那周雲昇諷刺地說道:“含都沒人揭轎,這喜不知道衝的什麼喜呢!我又幹嘛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哈哈,大爺我還是哪涼快哪呆著去,也省得礙了誰的眼!”
隱約透過喜帕瞧見那抹身影離去,周景民倒是破天荒地沒有接口。
蔓如一手提著裙擺,隱隱地卻生出了興致來。看來這周家,並不像外頭傳言的那麼死氣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