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嫣
大年三十那天下午,李少民早早地回了家,幫老婆小芹張羅晚上的飯菜。
今晚,李少民請他公司的部門經理任飛來家過年。
任飛是個年輕人,父母都住在幾百裏外的一個小鎮,他大學畢業就到這家公司工作,剛提了主任沒多久,本來他應該回老家的,但是他一門心思幹好事業,所以留在公司值班。李少民和他的關係不錯,說他一個人在寢室沒意思,讓他來家過除年。
李少民和老婆小芹一通忙活,就在一切即將就緒的時候出了意外,五歲的兒子爬上桌子,不小心把那瓶茅台酒弄到了地上摔碎了。
這酒是他特地買來招待任飛的,就一瓶。李少民氣壞了,沒辦法,隻好再去買一瓶了。他騎上摩托出了門,可是所有的商店都停業了,他找了半天也沒買到酒。他垂頭喪氣地回到家,算算時間,任飛快來了,這可怎麼辦啊?正著急呢,小芹突然一拍大腿說:“對了,隔壁王伯昨天收到他兒子寄來的酒,也是茅台,當時咱幾個鄰居還嚷嚷著讓他打開給大家嚐嚐,王伯不肯,說這是他兒子的一片孝心,得等他兒子回來跟兒子喝。要不,你去求求他,把酒讓給咱們,咱出高價唄。”
王伯的兒子大學畢業後留在省城,過年都沒時間回家,就寄了瓶茅台酒孝敬他爸爸。李少民猶豫地說:“王伯把那瓶酒當成寶貝,別人說聞聞酒味他都不肯,他能把酒賣給我?”
小芹讓他去試試,不試怎麼知道呢?李少民硬著頭皮去了王伯家,恰好王伯不在家,李少民便和王嬸說了這事兒,表示自己願意出高價,王嬸是個熱心人,她猶豫了一會兒說:“不是錢的事兒,主要是你王伯舍不得孩子一片心意。不過……算了,反正他說要等兒子回來才喝這酒的,這樣,你先把酒拿去,明天再買一瓶一樣的酒悄悄拿回來,別讓他知道就沒事了。”
李少民大喜過望,急忙謝了王嬸趕回家,剛進家門,任飛就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來了,李少民張羅著坐下吃飯,打開茅台滿滿地給任飛倒上,說:“過年了,咱也喝點好酒。”任飛有些不好意思,連說讓他破費了,然後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突然,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一轉頭將酒吐在地上,看著李少民說:
“你……這酒……”
李少民嚇了一跳,難道這酒有什麼問題?他也端起杯喝了一小口,隨後也呸地把酒吐在地上。原來,這瓶子裏裝的不是酒,根本就是水。
李少民急忙把這酒的來曆說一遍,見任飛的臉色漸漸緩和,他總算放下心來,不過火氣倒升上來,這王伯王嬸搞什麼鬼?他怒氣衝衝地去找王伯家,任飛怕他惹出什麼事,便跟在後麵。恰好王伯也在家。李少民氣憤地說:“王嬸,這是怎麼回事啊?我要的是茅台酒,不是水。您這不是存心讓我丟麵子嗎?”
王嬸吃了一驚,待弄明白怎麼回事,她也蒙了,問王伯說:“咱兒子給你的酒是假的?怎麼會呢?”
王伯陰沉著臉不做聲,半晌長歎一聲說:“大侄子,對不住你了。這酒確實是水。你王嬸不知道,你就別見怪了,要怪就怪我吧。”
他這話說得奇怪,王嬸問:“你也沒打開這酒,你怎麼就知道裏麵是水啊?”
“這酒,根本就是我造出來的。”王伯悲哀地說,“咱兒子出息了,就不記得咱老兩口了。左鄰右舍都知道他是大學生,都知道咱吃了多少苦才把他供出來,都以為他多孝順呢。可是,他已經兩年沒回來看咱們,他早就把咱們忘了,我覺得丟人啊。所以前些日子我跑了趟省城,本想買瓶好酒,用兒子的名字寄給自己,可是又舍不得錢,就買了個空酒瓶裝了水冒充,本想賺個麵子,可誰知道今天出了這事兒,露了餡。”
王嬸呆呆地聽著,臉上流下兩行混濁的老淚,她哽咽著說:“咱兒子,他真的忘了咱們嗎?”
李少民和任飛不知道怎樣安慰這老兩口,隻好悄悄地退出去。李少民對任飛說:“真不好意思,你看這事兒搞的……”突然,他發現任飛的臉上不知何時也有了淚痕,他驚訝地問:“你……”
任飛勉強笑了笑說:“我在想,我爸我媽是不是也像這老兩口一樣盼著我呢?我得請個假,明天,無論如何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