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襲來,吹亂了香案上一堆來不及拿鎮紙壓住的書頁。淡淡的月色不甘寂寞的,從樹梢後麵悄悄的露出了半張笑臉。
案上香爐裏的餘溫未褪,才燃盡的檀香的香氣已經彌漫到了整間屋子。哪知被帶起的風一吹,妙音覺得什麼東西迷了自己的眼睛。她揉了揉眼,同時覺得脖子有些酸疼。連忙伸手將案上被吹亂的書頁整理好,接連著大大的打了幾個嗬欠。這都什麼時候呢,隔間已經傳來了八師妹微微的鼾聲了。
妙音走至窗前,見風吹得越來越大了,欲要將一扇窗屜子拉下來。夜風習習,正好驅散了白日裏的暑熱。又瞥見梧桐樹梢掛著的那半彎明月,此刻倒顯得有幾分冷清。月色如此之好,明日還不知怎樣的酷熱難耐呢。
妙音拉下了窗屜子,上了木銷。後背上的衣服緊緊的貼在了身上,讓人感覺很不舒服,妙音想著要是能痛快的衝個澡就好了。她找了一套紗袍,躡手躡腳的出了房門,生怕動作一大,將還在睡夢中的八師妹給吵醒。
到淨房裏衝了個涼,身上的不適立刻驅走了大半。妙音頭包一塊布巾,正在努力的擦拭著發中的水漬。
夜色如水,不遠處的池塘裏傳來的陣陣蛙聲,擾亂了這份靜謐。
她抬頭看了看上房裏的窗戶,窗紙還泛著微黃,心想師父此時一定還在做晚課吧,還是該過陣子再去道晚安。
借著朦朧的月色,妙音繞過了一道籬笆,為了貪圖涼快,想要去那穿堂歇一會兒,頭發也好盡快的幹掉。
才出了院門,便見幾盞燈籠伴著稀疏的腳步聲才從院門前走過,時而傳來幾句言語聲。月色下淡淡的身影,還有那時高時低的說話聲,中間夾帶著一兩句笑語,妙音便知道那是四師姐妙雲,和小師妹妙善在值夜巡視呢。
幽藍的夜空上,半彎皓月,一片烏雲遮住了月亮的一角。草叢中還夾著高高低低的幾聲蟲鳴。夜色如此恬靜。妙音一手擦著頭發,一麵仰望夜空,眉頭微蹙。
心想她為何這樣的不濟呢,自己摔個跟頭,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當她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身處尼姑庵中。好吧,同樣是穿越,別人能做皇後公主,次一點的,不論嫡庶也能成為高戶人家裏的千金,命運再不好的,也能做個大小姐身邊的丫鬟,在深宅內院裏混得風生水起。她目前的處境還真讓人想去撞牆。
她試著要逃離這個地方,努力了好幾次都以失敗告終。師父已經對她說過好幾次了,讓她落發受戒。妙音怎能接受一頭青絲變光頭的慘劇,如今還在死死的抵抗著,也不知道能反抗到哪一天。不行,還是得謀一條出路,遠離了青燈古佛才好。想來她也是個資優的小白領,哪能就這樣離了紅塵,做起尼姑來。
除了逃離庵院,第二件讓她好奇的事便是這本尊的身份呢。也不知她父母是何方人士,竟然能將女兒送來做尼姑。妙音曾猜想,或許是因為家裏窮,兄弟姐妹多,為了活口,就隻好將她舍棄到尼姑庵中,就和大師叔的來曆一樣。甚至也曾天真的想過,又或許是什麼落難的公主,被庵裏收養,她的子民還等著她回去複國呢。貌似是童話看得有些多了。不過她向許多人都打聽過自己究竟緣何進庵,除了知道自小在庵中長大以外,再無其他的信息。師父也是三緘其口,這讓妙音更加困擾。
如今的她就宛如一隻籠中鳥,外麵的世界她看不到,也觸摸不到。緇衣茹素,青燈古佛。
這穿堂的風大了些,吹在身上有些涼意。妙音轉過了回廊,走至東廂一帶。卻見靠裏的一間屋子,從竹簾裏透出暈黃的光線。幾句嘲笑聲傳進了妙音的耳朵。
妙音心想那不是三師姐的屋子嗎,難道三師姐屋裏留了香客不成?三師姐那人性子有些古怪,師姐們中並不見她怎麼與人玩笑。或許是因為她的美貌在蓮花庵中是獨一無二的一個,她自持這份美貌,在同輩的師姐妹中,顯得那些的格格不入。
妙音原也沒多想,一心念著該去師父房裏告個安,便去休息了。正當她要走的時候,卻突然聽見裏麵傳來了幾句男人說話的聲音。妙音頓時煞住了腳步,透過了輕輕搖晃的竹簾,瞥見了屋內的情形。
妙殊正半倚在一個陌生的男人懷中,身上隻穿著一件水紅的肚兜,右手端著隻酒盞,媚笑著朝男子舉杯邀請。
“公子肯再喝一盞,貧尼便依了公子。”
雖然看不大真切,但那男子袒露著胸膛,一手正撫摸著妙殊新剃的頭皮,滿臉淫笑道:“此話當真,我的妙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