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遊樂園,上午十點零七:
“哈哈,告訴媽媽,剛才的過山車好不好玩?”
“嗯!呼——就飛過去了,飛一樣!簫兒好喜歡!”
“要是隻有你一個人呢,還敢不敢玩?”
男孩兩隻小手輕輕摟住媽媽的腿,“媽媽不陪著?”
“…嗯。男子漢可都是一個人的!”
男孩側過頭想了想,仰起頭望著媽媽,毛絨絨的小腦袋重重點頭,“簫兒當然敢的!”
忽然眼珠子轉了轉,眼睛慢慢彎成了月牙狀,笑眯眯地問:“不過媽媽還要我保護呢?”
兩隻小手慢慢摟緊媽媽的腿,小臉慢慢貼上來回蹭蹭,輕輕閉上眼睛,笑:“簫兒可要一直一直陪著媽媽!”
“啊…媽媽真愛你!”
公園裏熙熙攘攘的遊人,一對母子分外惹人注目。
媽媽很年輕的樣子,穿著一身純白色的長裙,一頭烏黑的長發,麵目很清秀,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睛卻帶著分狡黠,孩子是個帥氣的奶娃娃,才四五歲的樣子,一直笑眯眯。
四五歲的孩子可不輕了,年輕媽媽一下就把他抱了起來好久好久不放下,最後還樂嗬嗬地原地抱著轉了個圈,在他毛茸茸的腦袋上親了一下,這才輕輕放下。
“哇…那個好高!媽媽看!都到天上去了!那個叫什麼名字呀?”
“哈哈,讓媽媽親親,那個呀,叫摩天輪。”
“…轉到天上去了!哈哈,轉到天上的輪子,所以叫摩天輪嗎?”男孩笑眯眯地仰起頭,望著媽媽問。
“寶寶真聰明!媽媽帶你去玩?”
“好啊好啊!”
媽媽拉著男孩的手,來到摩天輪旁,街道那邊傳來音樂,媽媽停下,轉頭去看,是一家車推的冰淇淋小攤子在街對麵停下。
“簫兒在這兒好好待著不要亂動,媽媽去街對麵給你買個冰淇淋,咱上去吃!”
“媽媽…”男孩沒有鬆手。
媽媽彎下身子看著兒子,雙手輕輕扳著他的小肩膀,挑眉輕笑起來,“剛不還男子漢嗎?哈…媽媽就過個馬路,這就害怕啦?”
男孩聽到立刻鬆開手,兩隻小手背在身後,紅了臉側身給媽媽讓道,哼哼兩下,眼珠一轉,大聲說道:“簫兒本來就是男子漢,我是說,我還要桂花味道的。”
“知道,沒有桂花的就給買巧克力的,是不是呀小少爺?”媽媽忍笑,又不忍心打擊兒子好不容易鼓起的男子氣概,摸摸他的小腦袋,直起身子朝他揮揮手。
男孩背著雙手,笑眯眯地:“我就在這兒等你,你可別亂跑。”
媽媽輕笑,轉身過馬路。
男孩垂下視線,媽媽陽光下的影子,像一個緩緩拉長的奶油蛋糕,真好看。
再抬頭。
一輛巨大的貨車緩緩開過。
媽媽純白的長裙似乎一閃而逝。
媽媽的背影…怎麼不見了?
——再也不見。
一去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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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顧惜。這是我的記憶。
那個少年有一雙狼的眼睛,黑色的沉默,如死一般。
黑暗中,我無法預見。
起風了,外麵的風嗚咽,鐵門再次被打開,近來兩個凶狠的人,麵無表情將他帶走,又重重關上。
我拚命大口呼吸,卻吸不進一絲生命的氣息。仿佛狂風,落葉。我數著,當心被落了極厚一片,大門再次被打開,兩人像扔破麻袋一般將少年又扔回牆角。我走近他,渾身被血染濕,已昏迷。
我又睡了。
半夜,外麵的風極靜。天際雖是純黑,卻又染上一層亮,中空的亮。我揉揉眼睛,忽然發現昏迷的少年已醒來,沉默地靠在牆角處唯一的小窗戶旁,似乎向外望著什麼。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我隻是靜靜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