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昱何等樣人,他已然清楚的知道李建成的來意,一絲苦笑掠過嘴角。歎道:“殿下,張某人已是心若死灰,再沒有雄心壯誌可言,唯求平平安安,得以終老此身,還請殿下成全。”
李建成見張昱一口拒絕,不禁麵色微變。在他看來,自己以太子之尊,屈尊紆貴的來請張昱出山輔佐自己,已是將禮賢下士之舉做到了極致,未曾想還是被斷然拒絕,心中未免大為不快。
他強壓怒氣,輕聲道:“張賢弟,你一身所學,就此埋沒,實在是可惜至極,本王也不願勉強賢弟,你再思忖幾日,屆時再給本王一個答複。”說完幽幽一歎,接著道:“想必你也知曉,本王與世民如今已是勢成水火,去年逆賊薛仁杲作亂,連敗我大唐殷開山、李安遠、劉宏基等名將,朝野為之震動,歲末,皇上任命世民領軍討伐,他大勝薛仁杲於淺水源,將薛仁杲斬於市中,聲勢可謂一時無兩。”
頓了頓李建成又道:“現今大唐文臣武將皆知秦王殿下,不知我這個太子了,長此下去,本王危矣!就是上蒼好像也屢屢眷顧於他,這不,三日後他就要迎娶昔日風華冠蓋洛陽的舊隋景陽公主了,本王實在不明白為啥這些好事都輪到他了?你要再不幫我,本王可真就一敗塗地了。”
說完李建成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心裏湧上一陣又是豔羨又是嫉恨的感覺。
這番話說完後,李建成沒有聽到張昱出聲,他抬眼看去,就見張昱此時渾身顫抖,麵色蒼白,血色盡失,雙眸中那份神采飛揚早已不在,代之以無窮絕望之意,周身全無半點瀟灑從容,口中更是喘息不止。李建成不禁大奇,不知張昱為何聞言如此失態,一時怔怔地看著他。
半響,張昱低聲道:“殿下,你說的可是真的?秦王真的要迎娶那景陽公主了?”李建成聞言不禁一愣,暗忖這張昱為何對一介女子如此關注,偏偏對自己所求之事推三阻四。想到這他不禁不滿道:“本王豈是妄言之輩。”張昱啞聲道:“願聞其詳。”李建成當下簡要的將蕭後、景陽等人來至長安,世民求婚一事敘說了一番。
張昱此時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如同墜入無底深淵,眼前皆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心中更是錐心刺骨般痛楚。
他強自抑製自己的情緒,不至於嘶聲吼叫出來,即便是當日兵敗,自己心灰意冷決定隱居的時候,那種打擊也遠遠沒有這次嚴重。
良久,張昱回過神來,見李建成滿麵緊張的看著自己,目中充滿關切之意,他慘然一笑道:“殿下,不知這景陽公主現下何處?”李建成也非愚笨之人,此時已然看出張昱與那景陽公主之間定有外人不知的驚人隱情。他一麵暗暗稱奇,一邊緩緩道:“此女現下住在淮安王李神通的府邸之中。”
張昱慢慢站起身形,肅然對李建成道:“殿下,張昱現今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應對,失態之處還請殿下海涵,殿下身份尊貴,能記著舊日情誼前來看望於我,張昱感激涕零,天色不早,殿下還是請回吧,以免府中掛念。”
李建成心知一時想讓張昱就此出山追隨於己已不可能,心中雖有遺憾,但他轉念又想,如今已然成功尋到張昱,日子久了,隻要自己一直禮遇於他,精誠所致,金石為開,不愁他不心生感激,屆時定會成為自己左膀右臂,想到這心情為之大好。他麵帶微笑,拍了拍張昱肩膀,道:“本王即刻回府,過幾日再來看望賢弟你。”
送走了李建成,張昱再度走進屋內,茫然跌坐在椅上,一時心亂如麻。曹元奎此時走了進來,見張昱麵色慘淡,心中煞是吃驚,低聲道:“當家的,太子殿下前來意欲何為?可有啥子變故?”
張昱看了他一眼,心中忽的一陣怒氣難抑。這個曹元奎,自己將他留在身邊,就是看中他靈敏多智,想讓他在長安城中幫自家打探公主一行消息,現如今李世民三日後就要迎娶公主了,可他竟然一無所知,真是無用至極,自己端的是看走眼了。
可張昱轉念一想,要知公主乃是舊隋皇室中人,身份更是非同小可,此番前來長安,李氏父子出於種種顧忌,定不會大肆宣揚,其行蹤定然隱密;況且年初在長街之上擊殺盛彥師後,大唐上下都傳言乃是自己所為,朝廷更是四下緝捕自己未果。軍中皆知曹元奎乃是自己舊日心腹,即便英明如李世民者也暗自忌憚,不敢委以重任,而是授以閑職,處處防範於他。如今他隻是軍中一介普通校尉,是斷斷沒有機會知曉此等秘事的,因此事遷怒於他實在是不該。
曹元奎見他臉色陰晴不定,似是極力壓製著憤怒,心中也自忐忑,侍立一旁不敢出聲。半響,張昱淡淡道:“元奎,不要驚慌,太子殿下前來沒有惡意,你也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曹元奎不敢多言,諾諾退去。
張昱一個人就此坐在椅上一動不動,直到華燈初上,新月東掛,也不曾動彈分毫,看上去如同一具失去生氣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