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深緣淺，緣濃緣淡，既然因緣際會，何不坦然麵對。莫蹉跎了時光，錯過了一世的情緣。
柳七笑落下“緣”字的最後一筆，接著蓋上一篆章，印的是個孤字——“柳”。
燕泠立在一旁靜看半晌，忽而笑道：“你對這緣字，悟得挺深。”
柳七笑抬眸看她一眼，將宣紙拿在手上，輕輕地吹了吹，慢條斯理道：“情，我悟了萬年；緣，我悟了千年。”
燕泠微微愕然，盯著他漆黑的眸子想要望穿他言語裏的真假，卻是怎麼也辨不清。索性推開窗戶，看不遠處海浪拍岸，雲卷殘陽，心道：娜蘭，在客棧的時候，你也對月君的元珠打過主意吧，不過你是個善良堅強的女子，幸好。她輕撫著頸間的象牙鏈，淺淺一笑。
前日，燕泠和柳七笑自綠洲趕到這東南的海邊小鎮。黑狼那晚將她送回去的時候，已經保證不再侵擾哈雅族。
夜，海浪輕拍沙灘，月輝輕柔地灑在床前，吻著燕泠的潑墨發絲。
她蛾眉微微蹙起，是誰在撫浪悲歌？有如寂寞箜篌，又似磐韻還幽。
“落兒，這池青蓮是我親手種的，你可喜歡？”
“落兒，我一生無所牽掛，卻獨獨不能沒有你。”
“還是你來將我們趕盡殺絕？你還是我的蓮姐姐嗎？”
“我本想給你算算命數，但你乃上神我尚無法算得。現在我就命冥使領你去輪回。”
柳七笑將窗子關緊，坐到她的床邊，修長的手指撫過她蹙起的眉尖，凝望良久。魚女的歌聲雖然美妙動聽，卻是最能深至人心。
“昨晚我隱約聽見誰在唱歌，不會是你吧？”燕泠舀了一勺白粥送入口中，狐疑道。
“明明就是魚女的歌聲，你怎麼連男女也不分？”柳七笑伸手支額，無奈道。
“魚女？”燕泠心中暗道：那唱歌的女子應該是個苦情之人吧，不然怎麼會唱出那般哀婉的味道，連我的夢也會被歌聲感染，隻是那夢好生奇怪。
“魚人是生活在海裏的一個種族，他們上半身為人形，上岸後尾巴會幻化成腿腳。男善樂，女善歌，且容貌出眾。”
“柳公子懂的真多，這點我不得不心生欽佩。”她托腮看向門外的大海，憧憬道，“有機會我定要和你一樣，遊曆四方。”
柳七笑含笑看著她：“泠兒跟我結伴而行吧。”
燕泠不知道該說什麼，幹脆埋頭喝粥。
這海邊的小鎮地方雖然不大，但街市繁榮，商鋪林立。
燕泠和柳七笑來到小鎮的街市，準備找個酒家，品嚐一下當地的特色菜肴。
剛行至一家藥店附近，卻見路人紛紛駐足，簇擁著圍成一個大圈，踮腳探頭觀瞧著什麼。
“過去看看。”柳七笑將手中的折扇一收，攬著她直接躍進人群的前方。
隻見一口巨大的琉璃缸盛滿水，缸裏女子如綠藻般的長發將上身緊緊遮繞住，下身則是長有銀色鱗片的魚尾，她雙手緊貼在缸壁上，蒼白的瓜子臉上殘留著被人摑過得掌印，美麗的杏眸帶著深深地疲憊和一種近乎絕望的空洞。
柳七笑附到燕泠的耳邊，小聲道：“這缸裏的便是魚女。”
燕泠未語，看著魚女的雙瞳，心中百味陳雜。
這時，一個衣著光鮮的老爺子，身後跟著兩個女子，搖搖擺擺地向這邊走來。粗壯的家丁替他們撥開重重的人群。
那老爺子接過家丁遞來的一個雞蛋，“啪”地一聲砸在琉璃缸的缸壁上，覺得不解氣，索性命人將雞蛋打碎，端著盆子往缸裏倒。
雞蛋混在水裏，格外刺目。
“你這妖女！居然騙到我們賀家來！幸好黃道長識破了你的真身，否則我們一家子都要被你禍害！”賀顯厭惡地看著魚女，指著她破口罵道。
他身後一個中上之姿的少婦用帕子掩著大半個臉，走上前來，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看了看琉璃缸，勸道：“父親大人莫要氣壞了身子，不然天翎回來會擔心的。敏兒也沒想到蘇姐姐竟是妖孽，但不管怎樣，天翎還是深愛著蘇姐姐的，而且敏兒跟蘇姐姐情同孿生姐妹，還請父親大人饒蘇姐姐一命。”
一個********急忙上前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有些害怕地望了眼缸裏的魚女，低聲對賀顯道：“老爺，咱們還是不要殺生的好，萬一她死了，那些妖怪同夥找上門來，我們的麻煩可就大了。”
賀顯點了點頭，道：“敏兒心地善良，等天翎回來，我就讓他立你為妻。”說完，不忘一腳踹上琉璃缸，忿忿地甩袖離去。
缸身顫了顫，魚女穩住身形，盯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眼中似有微微的波瀾。
“賀老爺宅心仁厚啊！要是換成我，定將這妖女除之而後快！”燕泠身邊的一個中年男子說道。
“賀家少爺的小妾不僅人長得美，還是菩薩心腸。咱看在她的麵子上，也甭欺負這妖怪了，看她也怪可憐的。”中年男子身邊的一個小個子男歎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