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曠野紙錢飛，古墓壘壘春草綠。”清明，一個祭拜逝者、抒發哀思的節日，對於這部分人而言，歡樂的踏春人群和他們並不在一個世界。哀愁，就是哀愁，很難消弭。
李道成母親的墓就在屋後的小山上，此時，老李和兒子正一前一後走在山路上，手裏提著食盒、點心、水果和紙錢。兩人心情似乎都很沉重，一路上低著頭沒有說話。
到了墓前，老李將手中的東西放了下來，轉頭示意李道成將紙錢點上。李道成乖巧地點點頭，在墓旁邊蹲了下來。
老李不再看李道成，而是伸手輕撫著墓碑，像是在撫摸著妻子的臉頰。
“爹，和娘說兩句話吧。”李道成在一旁輕輕說道。
然而老李一言不發，也一動不動，隻是默默看著墓碑，好像化作了石像一般。李道成知道，這是父親的習慣。自打他記事以來，每年掃墓的時候，父親都是這樣沉默。是哀愁太深無法開口，還是感情醇厚無需用語言表達，李道成也不清楚。
“道成。”老李突然說話打斷了李道成的沉思。
“嗯？”
“你長大了。”
李道成心裏有些不安，他不知道父親為何這時提起這個。
“來，給你娘磕幾個頭。”老李站了起來，讓出了位子。
李道成點點頭，跪在了母親的墓前，正要磕頭，隻聽“砰”的一聲悶響，他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他的背後，老李流著淚水，伸出的一隻手不停地顫抖。
“大人，此間事可曾完畢了麼？”樹林之後人影晃動走出了一個道士，此人生著一張馬臉，正是李道成前些時候在街上碰到的“騙子”。
老李用顫抖的手摸了摸李道成的頭發，沒有說話，胸腔卻似鼓風一般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
“大人——”那道士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老李猛一揮手，然後從衣內掏出了一隻判官筆，輕輕放在了昏睡的兒子身邊，沉聲道：“帝君，望你遵守承諾。”
四周靜悄悄的，似乎沒人回應。
老李卻好像卸下了巨大的包袱似的長舒了一口氣。
“帶我走吧。”他衝道士點了點頭。
隻一刹那，兩人便消失不見了，好似從未在這世上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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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成睡了很久才醒過來。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了看周圍，忽然翻身爬了起來。
“爹？”他顫著聲喊了一句。
沒有人應答。
“爹——你去哪兒了？爹？爹？”李道成慌了，他跌跌撞撞在四周轉了轉，一個人影也沒看見。
“咳，小子，你爹上天去了。”突然，一個沙啞的聲音從空氣中飄來。
李道成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是誰？誰在跟我說話？”
“我在墓碑前麵的那杆判官筆裏麵，是我在跟你說話。”
李道成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那支筆，臉“刷”的一下就白了。“你你你……是何鬼物。”他用顫抖的哭腔問道。
筆裏的居客似乎被他的態度弄得有些惱怒，聲音頓時響上了幾分：“本……本老夫不是什麼鬼物，老夫是……嗯……是這筆中的筆靈，叫幽冥帝君。”
李道成搖了搖頭，隻是不信。
“小子，你看，這世間萬物都是有靈性的，隻要靈性足夠高，就能成精。”幽冥帝君的聲音忽然變得循循善誘起來，“這杆判官筆是古代遺物，千年下來吸收天地靈氣，自然會生出我這麼一個筆靈，你有什麼接受不了的呢？”說完，這支筆還立了起來，在地上一蹦一跳。
李道成皺著眉頭想了想，似乎有點釋然。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你幹嘛，我都說我不是鬼了，還不信呐。”筆中的幽冥帝君似乎有些惱火。
“我，我我我我信了啊……”李道成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你是筆靈，那說話自然就是可信的咯，你說我爹上天了，可不就是告訴我我爹……他死了嘛。”說到這兒，他又開始哭了，哭的比先前還要撕心裂肺。
“我……”幽冥帝君似乎有些氣結，憋了半天才說道：“我……什麼時候說你爹死了？上天，上天啊。”
李道成可憐巴巴地看著判官筆：“上……上天……可……可不就是…….死……死了嘛。”
“我呸，上天那是成仙了，不是死。”
“嗯？”李道成瞬間就不哭了，隻是不停地抽泣。
“你爹他福緣深厚，理該上天享受，所以被仙人接走啦。”
“那……為何不讓我看？”
“上仙真身，你這凡夫俗子哪有資格看。”
李道成半信半疑。“你發個誓，發個誓我就信你，要毒誓。”
“好好好，我要是騙了你，就天打五雷轟讓我不得好死行了吧。”
李道成這才勉強點了點頭。“那你為何在這裏。”他爬到墓前，撿起了判官筆捧在手中。
“仙人看你一人無依無靠，讓我來照顧你。”幽冥帝君的聲音有些“縹緲”，好像有點心虛，“咳咳你不是想考科舉嗎，有我幫忙，包你考個狀元出來，一輩子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呐。”
李道成咬著嘴唇搖了搖頭：“我不要考科舉了，我不想要什麼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為什麼？你不是一直想要考個好名次嗎。”幽冥帝君似乎並不吃驚。
“不，我隻是想讓父親過上好日子而已，現在父親已經到天上享福去了，那枯燥的書我便不想讀了。”李道成頗有些慶幸地說道。
幽冥帝君長舒了一口氣，過了好久才幽幽說道：“小子……”
“嗯？”
“你……夠天真。”
李道成一臉呆樣地撓了撓頭。“天真？什麼意思。”
幽冥帝君沒有理他，而是自言自語道：“我改主意了。”
“什麼……”
“小子，想成仙嗎？”幽冥帝君換了語氣，頗有些神秘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