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神殿傳出悠悠琴聲,落書恒豎耳傾聽。
曲聲平淡如流水,卻在這平淡的曲聲下,隱藏著一絲憂慮。
再過數日,離歌便要涅槃。
鳳凰本是同體,鳳鳥涅槃日就是凰鳥涅槃日。可殷凰性子太過任性,強行改了涅槃時間,使得離歌的涅槃日拖了半年多。
短短半年,又似百年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已經不同了。
兩百年前,落書恒用靈骨化魂之術,將靈氣與記憶一同封印在桃花林中,在林外刻下層層陣法,防止外人進入。她前額上的桃花胎記,便是進入桃林的鑰匙。
她失去了靈氣,變作凡人,卻還是與白硯相遇,陰錯陽差的得了他一隻眼睛。她本想做個凡人,嫁給凡人,相夫教子,感受自己從未得過的平靜生活。
不是她的,始終得不到。
這一生,雖是肆意妄為,可離得平靜甚遠。
她搖搖頭,決定不想白硯。
離歌收藏的書籍很多,她以前看不明白,現在恢複了記憶,靈氣與妖術彙入一體,竟使道行飛升而上,這些書也淺顯易懂,一通百通。她靈骨已經恢複,並存妖骨,自然是不能以妖怪的等級而論。她也不曉得自己如今算什麼等級,可道行法力,竟可同妖王一較高下。
她手中捧著那本《禦妖術》,當時不明白,現下看來,暗自心驚。這世上怎存了這般匪夷所思的法術,一旦與妖怪定下契約,妖怪便同本體無二樣,施法者的身體將變為負載,妖力與自身法力融合,可造出無數法術來。法術本是想像所得,隻要想的出,沒有做不到。
這幾****與離歌一同夜觀天象,北方升起紅鸞,意主災禍。那紅鸞光芒越勝,周邊星芒漸消。
離歌與她說:“衡水城全滅。”
落書恒一驚,隨即默不作聲。
衡水城滅不滅,與她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她為北地獻了一生,為白硯誤了一世,她已經仁至義盡。現在的她隻想過自己的日子。
離歌見她不語,隻平靜道:“你不想做個了結?”
“早已了結,還做什麼了結。”
離歌不再言語,每日於風神殿中彈琴,隻是琴音並不平靜。
一股異樣的妖氣襲來,有妖怪上島。
她向窗外看去,是穗恭卿和炎熙。這二個會同時來尋她,著實奇特。
炎熙遠遠站著,穗恭卿與落書恒一同坐在山石上,她煮茶,他看。
“殿下很不好。”穗恭卿道,“你走後,他將自己關在屋內,什麼都不管。”
“與我無關。”她遞了茶給他。
穗恭卿接過,沒有喝:“那主上派兵來襲,我等陣法百變,卻依舊困不住他,防守甚是艱難。殿下又閉門不出,北地隨時淪陷。那主上竟能吞噬凡人魂光,又會奪去妖怪內丹,每殺一人,就更強一分。若銀月城失守,殿下的性命也會岌岌可危。你難道忍心看殿下這般死了?”
“你不用這樣激我。他是化神期的妖怪,世上鮮有敵手,哪能說死就死。”她話語一落,頓時想到在衡水城中追逐她的黑影,拚著殷凰和白硯二妖才將他擊敗。她收到流蘇紫的信,知道妖力的攻擊對這主上無效,若那黑影便是主上,白硯定難取勝,她搖搖頭,白硯是怎樣的妖,腦袋一轉就千百個主意,他自有辦法。
“殿下說,若沒有你,他什麼都不想守著。”
落書恒撲哧一聲笑出來:“過去和現在,你為他當了兩次說客。第一次將我騙得不能自己,緊巴巴的要跟著他走。這一次又故技重施,匡我去見他,我才不上當。”
穗恭卿歎道:“若知今日事,當初就不應該去勸你。”他折扇一揮,“罷了,你好自為之。沒了殿下,北地失守是遲早的事。我誓與銀月城共存亡。若我死了,記得來替我收屍。”
她笑道:“你這般狡猾,也死不了。”
穗恭卿苦笑,大步離開。
炎熙尋問的向他看一眼,穗恭卿搖頭。炎熙臉色一變,大步向落書恒走來。
“何事?”落書恒抬頭看她,她不喜歡炎熙,就算恢複了記憶也不喜歡。
“你真是狠心!”炎熙怒斥,“兩百年前,殿下為了你險些被先王廢了妖骨,你卻與落雪妍勾結,刺殺先王!就算是如此,殿下也依舊沒有怨恨你!攻打衡水城雖是恭卿先生的主意,可從頭至尾,殿下都站在你那一邊。他怕戰事拖得太長,死的人太多,便親臨戰場,想結束戰況!你呢,你卻將殿下關入地下整整兩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