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啊——青天大老爺啊——你他媽的睜開眼睛看看吧!”
韓二哥與幾個兄弟在沒有餓死之前,遠遠離開家鄉,靠自己半賣藝半討飯,在各州縣流浪。這次一出手就弄到三百多兩銀子,是他們一生中見過的最大數額了。隻要順著金馬河水道,不到一個時辰就進入岷江主流,再隨便找個地方上旱路,一般來說,就可以擺脫官府的追捕了。
韓二哥看見幾匹馬如飛一般奔來,領頭的大白馬上坐著楊貓胡子。他麵無表情,目露寒光,駛到韓二哥跟前,一提韁繩,大白馬前蹄騰空,仰天長嘶一聲。隻見他抱拳說道:“花橋十三公口碼頭,楊紹德拜會哥子。”
韓二哥也是袍界哥弟,還禮道:“兄弟遠道而來,辦點小事,一切不周到之處,還望海涵。”這幾個月,韓二哥家鄉的人活得比牲口都不如,碼頭上的繁文縟節就沒有考慮那麼多了。
“在我們碼頭上辦事兒,不辦交涉、不拿上咐,腔不開氣不出就走,這算是哪門子規矩?”楊貓胡子問道。
“依哥子的意思,又當如何?”韓二哥也有氣了。
“見一麵分一半,兄弟給你開道。”楊貓胡子高坐在馬上,趾高氣揚,說得輕描淡寫。
韓二哥沒有把這個年輕的毛頭小子放在眼裏,他氣往上衝,指著楊貓胡子一行六人說:“哥子幾個一起來比劃比劃,隻要勝得了在下的一雙肉掌,三百兩白銀全部拿去。”
“二哥,夜長夢多啊,這裏是他們的地盤,給點錢算了。”張躍廷盡管年紀最小,但考慮事情比較周詳,悄聲勸韓二哥說道。
楊貓胡子幾時受過這等輕侮,立即跳下馬來,大聲叫道:“老子和你單打獨鬥。”
一時間,金馬河畔的草坪成為了比武場,兩方的人分別站開,韓二哥和楊貓胡子居中。楊貓胡子的大力鷹爪功經過名師指點,自己也下過多年苦功,在本縣從來沒有遇到過對手,加上他們占盡天時地利,所以有恃無恐。隻見他大吼一聲,憑空躍起一丈多高,瘦長的身軀淩空撲來,如同大雕展翅,兩隻手形如鷹爪,氣勢奪人,直擊韓二哥咽喉。
韓二哥氣運丹田,紮穩馬步,可見下盤功夫極好。他趁楊貓胡子將要落地時,左拳上勾,虛擊對方下頜,右掌如同霹靂閃電,挾帶了一股勁風,直擊對方前胸,隨即左拳也變作了掌,一掌緊似一掌,不斷向楊貓胡子的要害部位招呼過去。
“好厲害!”楊貓胡子大叫一聲,方才盛氣淩人的樣子全沒有了,他連換了幾個身法,才把韓二哥的連環鐵掌化解開去。韓二哥是木匠出身,還在牙牙學語時,就抱著鋸子、斧頭玩。少年時代,寬大的手掌上就結了一層厚厚的繭疤,後來深山拜師,學到一身橫練功夫,特別是一雙鐵掌,在川南一帶也打出了不小的名氣。由於他生性忠厚、木訥,入哥老會之後也主要幹自己的木匠活,並沒有真正在外麵跑灘、闖江湖。這次適逢大旱,田地顆粒無收,他才外出逃荒。利用一身的功夫沿街賣藝,張躍廷和張躍然是同胞兄弟,能說會道,哥哥張躍然有一點功夫,就幫忙跑跑場子,另外一個霍笨,就打打雜,混口飯吃。
他們在成都府打探到,有一批官銀將運往雅安,作為當地軍隊的經費。
他們恨官府,連父老鄉親們的死活都不管,打起仗來卻毫不含糊,白花花的銀子運了一車又一車。韓二哥麵對官家的銀子,一股熱血湧上了心頭,四兄弟萌生了搶奪官銀的念頭。
花橋場是成都到新津的必經之路,韓二哥等人提前一天在這裏等候著。
當押送官銀的鏢師路過,他們一擊得手。同時考慮到自己這邊隻有四個人,追兵即刻就到,就不敢把銀子抱得太多。就算把這次搶奪的三百兩銀子帶回家鄉去,可以救得多少人的性命啊!
韓二哥與楊貓胡子拳來腳往,轉眼鬥了二十多個回合。論武藝,韓二哥要技高一籌,但他也不敢盡全力傷了對方,眼見花橋十三公口的哥弟又來了好幾個,對自己這方的人形成合圍之勢。況且,這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他隻想走人,不願結下更多的梁子;再說又是在別人的碼頭上作案,人家要你“拿話來說”也是正常的事。
對打中,楊貓胡子屢遇險招,但沒有認輸的意思,反而把拳腳使得虎虎生風。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韓二哥占了上風,隨時可以叫楊貓胡子倒在地上。隻見韓二哥掌劈腿踢,連續攻了幾記猛招,把楊貓胡子逼得後退了幾步。然後他跳出圈子,抱拳說道:“兄弟好身手,我們打了個平手,銀子,就拿來大家分了吧。”
楊貓胡子大喜,巴不得找一個台階下,他非常感激韓二哥給他這個麵子,如果真正當著眾兄弟的麵,把他打倒在地了,以後在碼頭上還怎麼混啊。
“好,哥子說了算。”楊貓胡子跳出圈外,抱拳拱手,就打算叫兄弟們上前分銀子。這一架打下來,他是真的服氣了。
忽然之間,河灘上幾匹馬旋風般追來,馬上騎手一路高叫:“不要放走了賊人。”
楊貓胡子遠遠地看見,認得是衙門裏麵的許偉仁、覃吉之等捕快。縣衙的人他認識不少,平日裏多少有一些交道。楊貓胡子的眼睛一轉,立即翻臉,他把手一揮,命令兄弟們:“把這幾個人圍起來。”
話音未落,楊貓胡子一腿向韓二哥當心窩踹去。事變倉促,忠厚的韓二哥哪裏有楊貓胡子的花花腸子多,根本就沒有想得到這一節,被楊貓胡子一腳踢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