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叔河先生答應我和由之兄編這本書,是令人高興的一件事。並且實話實說,也不是一件難度太大的事,因為材料大多現成,省卻了到處搜尋的麻煩。這主要依賴鍾先生三十多年來的留心,但凡他可見到的與自己有關的文字,他都保存了下來。鍾先生做事無論巨細,都是極認真的一個人。當然,開始他根本沒有想到多年後會成就一本書,但如今,水到渠成了。
我們做的,主要是選編的工作。此外,通過網絡或其他途徑,也盡可能補充了若幹篇。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現在手頭所擁有的數百篇文章,不是評論鍾先生和他的書的文章之全部。但我們隻能在此基礎上反複斟酌,最後選了一百一十七篇,入選的比例不到三分之一。
最初的編選思路主要打算將所選文章按年代順序劃為四個部分,即一九八一年至一九八九年,一九九〇年至一九九九年,二〇〇〇年至二〇〇九年,最後是二〇一〇年至二〇一四年。此外,特別將“商榷與批評”單獨做一部分,而且不加選擇,全部選入(這是鍾先生本人的意思),也按時間順序編排。這樣的編排時間脈絡固然較為清晰,且也相對省力,但後來再經由之兄與出版社責編多次商量,最終還是確定所選文章既按時間順序,亦依所寫內容,將其分為四輯,更能體現編者用心,即:第一輯多為綜合性文章,主要是綜論鍾叔河先生其人其書;第二輯文章著重談鍾叔河先生編的書;第三輯文章就是談鍾先生自己寫的書了。“商榷與批評”還是單獨做一部分,名曰“溫和的意義”,為第四輯。
此外,除了《還曆史以本來麵目》一文為特例,我們刪去了所有文章的副標題。這樣,目錄和正文裏的題目顯得更加洗煉,也不影響原意。
文章基本選定後,我們打印了一份目錄給鍾先生過目。他認真看過後,從整體上肯定了我們的選文和編排,但也提了一些很好的建議,且處理起來難度也不大,我們都欣然接受了。
書名亦幾經反複。最初起名“眾說鍾叔河”。後又打算用“更能消幾番風雨——鍾叔河和他的書”。還想了另外兩個。但最後還是覺得“眾說鍾叔河”直截了當,就終於定下了。
時間過得真快!從最早發表於一九八一年三月十七日《文彙報》的《我國早期的一部訪美遊記》(作者吳德鐸)起,至二〇一四年十二月十四日發表於《深圳商報》的《書多重名》(作者梁由之)止,三十幾年過去了。
一九八一年,鍾先生時年五十。可以這樣說,鍾先生的編輯生涯和寫作生涯,至五十歲左右時才真正開始。他二十五六歲即被打成“右派”開除公職,淪落社會底層;“文革”初期又被打成反革命,坐了九年牢,直到一九七九年才被平反。然而,他所以能夠“剛出牢房就走向世界”,擁有在當時極為罕見的宏闊胸襟與現代眼光,乃是與他在任何困厄的處境中仍具有頑強、堅韌的生命張力和樂觀精神,並且在個性被極度壓抑的時代仍能頭腦清醒,堅持獨立的自由思想密不可分的。這在同時代大量怯懦而絕望的知識分子當中,是何其可貴!而一個人直到五十歲才有機會開始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且在很短時間內取得舉世公認的斐然成就,亦是何其難得!
而透過這本書,透過各種人對鍾先生和他的書的不同理解和欣賞,讓我們能夠從各種不同的角度,深入鍾先生用數十年苦難鑄就的、博大而深邃的精神世界,當然是樁有價值、有意義的事情。
王平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八日長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