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紅色“綠林”
2004年4月3日早晨。我從安康城坐火車到石廟溝,列車開動後,我的目光一點不剩地掃視著又陌生又熟識的窗外,我估摸著窗外的景致,這裏是月河大橋,過了月河大橋,就應該是月河隧道,再穿越一二個隧道就應該是石廟溝了。闊別這裏31年了,我是第一次坐這條線的火車,第一次走我參加修建過的鐵路,心情無比的激動。
當我的一雙眼睛向窗外噴射無盡的子彈的時候,我座位斜對麵的一個婦人卻把目光的槍口對準了我。這是我的第六感覺,但是我不去接應她的目光,因為窗外的景色已使我不舍。估計我的舉動激怒了她,他幹脆坐到我的對麵。車廂裏空蕩蕩的,人並不多,她非要坐在我的對麵。
“你是學兵連的,你來回憶?!”
那婦人的話使我大吃一驚。我趁列車鑽入隧道的時候轉過臉對著那婦人。列車出了安康就在不斷地過橋穿洞,所以那列車上的燈始終開著。機車是先進的,但由於是短途慢車,所以車廂很陳舊,快淘汰的那種。於是我就在昏黃的燈光中看著她。這婦人應該和我差不多年齡,鬢角有絲絲百發,但臉龐姣好,一對精明的眸子,可以看出年輕的時候是很漂亮的。那婦人看見我在打量她,反而不好意思垂下了頭,沒有了剛才那咄咄逼人的氣勢。
“你怎麼知道我是學兵連,而且我在回憶?”我反而對婦人的問話有了興趣。
“你看看周圍還有你這號人嗎?!你不是老學兵哪裏會坐隻有我們山裏人才坐的這種慢車。”那婦人用嘴向周圍努了一下,意思叫我向周圍看。
真像那婦人說的一樣,車廂裏除了嘰嘰喳喳穿著校服的中學生,就是身邊擺著挑擔或背簍的山民。我知道今天是星期六,城裏上學的中學生放假回家。我青春滴血——三線學兵絕唱光又回到了她的臉上。
“是吧!沒錯吧!”她正視著我。
“是的,沒錯,你很厲害!”我頜首。
“你是不是在石廟溝下車?”她又問。
“你怎麼知道?”
“我有感覺。”
“那你猜猜我是哪個學兵連的?”
“不知道。你是幾連的?”
“學兵四連的。”
“我想猜,不敢猜。”
“那為什麼?”我感到她眼睛中有異樣的感覺。
“不為什麼。”
“是不是當時你也住在石廟溝裏?”
“嗯。”
“那你應該認識我們的一些人。”
“嗯。”
“你當時多大?”
“和你們差不多大。”
火車基本按我的猜測停在了石廟溝車站。石廟溝車站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車站,也是安康到這個區間唯一的車站,每天也隻有一來一去兩班車停靠在這裏。從安康到這裏也就十五六分鍾。當年我們從安康走到這裏要三四個小時,這時我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世界上任何的節約都歸結為時間的節約。我們當年的勞動在恒久地節約著人們的時間,這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偉業啊!
下車的人不多,連我和那婦人才三個人。另外那個下車的人從裝束看,應該是鐵路工人,果然那人就直接走到小站裏麵去了。那站不大,月台隻有四五節車廂那麼長,列車1小半停在了橋梁上。我下車時,腳沒有站在月台上,而是踩在堅硬的碎石上。
憑感覺,我知道這裏就是當年我們建石廟溝一號橋,被稱做夾皮溝的位置。雖然石廟溝車站在這裏,但真正的石廟溝還在山的西邊,自然我得和那婦人一道去穿越石廟溝一號隧道,才能到達我朝思暮想的石廟溝。
那婦人有意等著我跟她一快走,我本來想在“石廟溝車站”幾個閃閃發光的銅字下麵留個影,看到婦人有意等我的神態,我也不願意一人走那黑漆漆的隧道,總算等一會走在那黑洞裏還有人說話。我就往前趕了幾步路,算跟她基本並排了。
“你不快點過去,等一下對麵來了火車,你走到隧道中間可要受罪了。”
“真謝謝你提醒,我怎麼沒有想到。’’我對那婦人說,心裏對那婦人產生了好感。“我是第一次穿隧道。”我又補充了一句。
“你怎麼是第一次,你不是學兵四連的嗎?!”
“我是說我第一次穿越有列車往來的隧道。”
“就你一個人來回憶?他們都是一夥一夥的來,但是你們四連的來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