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桐落故溪上，把葉因題歸燕詩。
江樓今日送歸燕，正是去年題葉時。
葉落燕歸真可惜，東流玄發且無期。
笑筵歌席反惆悵，朗月清風見別離。
莊叟彭殤同在夢［1］，陶潛身世兩相遺［2］。
一丸五色成虛語［3］，石爛鬆薪更莫疑。
哆侈不勞文似錦［4］，進趨何必利如錐。
錢神任爾知無敵［5］，酒聖於吾亦庶幾。
江畔秋光蟾閣鏡［6］，檻前山翠茂陵眉［7］。
樽香輕泛數枝菊，簷影斜侵半局棋。
休指宦遊論巧拙［8］，隻將愚直禱神祗［9］。
三吳煙水平生念［10］，寧向閑人道所之。
【題解】
大中五年（851）作，時杜牧為湖州刺史。這首詩是杜牧晚年心態的具體表現，前四句懷舊，五、六句歎老，七、八句抒寫離別之情，九至十二句流露退隱之誌，十三至十六句表現對名利的淡漠，十七句至末尾描寫對安閑生活的向往。這也是杜牧出任外郡時不得意之感的表露。形式上也別具一格，錢鍾書《談藝錄》524頁：“牧之《題桐葉》惟四韻散體，餘八韻皆偶體也。”
【注釋】
［1］莊叟：莊子，戰國宋蒙人，曾為漆園吏。主張清靜無為，《史記》有傳。彭殤：彭，彭祖，古之長壽者；殤，未成年而死。《莊子·齊物論》：“莫壽於殤子，而彭祖為夭。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
［2］陶潛：即陶淵明（365-427），名潛，字元亮，晉潯陽（今江西潯陽）人。大司馬陶侃曾孫。曾為州祭酒，後為彭澤令。因不能“為五鬥米折腰”，棄官歸隱，以詩酒自娛。南朝宋元嘉元年（427）卒。其《歸去來兮辭》稱：“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絕遊，世與我而相遺。”
［3］一丸五色：《宋書·樂誌》：“與我一丸藥，光曜有五色。”
［4］哆侈：口張大的樣子，比喻吟詩作文。《詩·小雅·巷伯》：“哆兮侈兮，成是南箕。”
［5］錢神：喻錢財之力，如同神物。《晉書·魯褒傳》：“元康之後，綱紀大壞，褒傷時之貪鄙，乃隱姓名，而著《錢神論》以刺之。”
［6］蟾閣鏡：馮集梧《樊川詩集注》卷二引《洞冥記》：“望蟾閣十二丈，上有金鏡，廣四尺。元封中，有祗國獻此鏡，照魑魅不獲隱形。”
［7］茂陵眉：謂如同卓文君之眉。司馬相如因病免官後，與卓文君居於茂陵。文君姣好，眉色望如遠山。見《史記·司馬相如列傳》及《西京雜記》卷二。
［8］宦遊：為仕宦而奔波。
［9］神祗：天地之神。
［10］三吳：古今說法不一，杜牧此處指吳興，即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