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濤的詩集終於出版了,叫《背叛拯救靈魂》,然而馬濤卻永遠也看不見了,世間事就是這麼充滿著諷刺和無奈,當你極力追求一件事物時候,永遠都跟不上它的腳步,但當你不需要了,卻發現它就在不遠處等著你。
從出版社出來,羅美琪看著那一大包詩集,有些哭笑不得。她明白,這樣的詩集能有出版社出版就不錯了,無論如何是賣不掉的,這是個物欲橫流的年代,誰還看詩?而她羅美琪,十年間的心血已化為烏有,她已經沒有再在這裏待下去的必要了。
餘小漁氣喘籲籲地趕到車站,羅美琪抱著一個黑布包裹的盒子,那裏麵是馬濤的骨灰。短短幾個月,昔日的羅美琪已經不複存在,現在的她顯得滄桑而沉重。兩個人就那麼呆呆地對視著。
“謝謝你來送我。”羅美琪笑著打破僵局。
“還回來嗎?”
“不知道。”羅美琪搖了搖頭:“十年前,一個傻丫頭和一個腦殘青年從那裏出來,追求他們的幸福。而如今,還是這個火車站,還是這對男女,一起落寞地離開,而另一個已經變成了冰冷的盒子。”
“誰都會犯錯,給自己機會,重新開始。”
看了看抱著的那個冷冰冰的盒子,羅美琪歎了一口氣:“有些事……已經來不及了。”
“你不是我認識的羅美琪,羅美琪是何等的好強?她高高站在所有人之上,更踩在餘小漁的頭頂,讓她望塵莫及。”雖然羅美琪對餘小漁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但餘小漁還是不希望她就此消沉。
“有多少自卑就會反彈多少自信,這些自信都是虛無的,瞬間就會被擊敗。人這輩子最致命的不是敵人,是愛人,被愛的人傷害,心就徹底死了。”羅美琪忽然好像看開了許多,言語中透著淒涼。
“以後有什麼打算?”
“活著,用一種平和的心態活著。”羅美琪說著,拎起身邊的箱子:“好了,我要走了,小漁,你是我在這個城市裏最後想見的人。”
餘小漁的眼淚落了下來,走過去抱住羅美琪:“可是……我還想讓你欺負我,像以前一樣。”
“其實誰也欺負不了你,你的心是橡皮泥捏的,可以變形無數,化解任何的外力,比我堅強得多。小漁,知道我多羨慕你嗎?你擁有的一切都是我渴望的。”羅美琪笑著,回應著餘小漁的擁抱。兩個女人緊緊擁抱在一起,默默流淚。
人的一生就是不停地轉圈,誰也說不清哪裏是開始,哪裏是結束。羅美琪的最終選擇並沒有出乎餘小漁的意外,換做她也會這樣決定,因為即便羅美琪和固強還能走在一起,馬濤也會像一塊陰影一樣橫在中間。
安葉送走兩位顧客,轉身剛要回公司,就見郝明抱著一個紙箱從公司出來,板著一張臉,跟家裏死了人似的。
“經理好。”安葉有禮貌地進行問候。
郝明沒說話,隻是惡狠狠地瞪了安葉一眼,上了自己的車,飛快地離開。
“神經病啊?”安葉被郝明搞得莫名其妙的。幾個業務員跑出來,看著郝明遠去的車子。嘰嘰喳喳地議論著:“阿彌陀佛,瘟神總算是走了。”
“以後我們可以少挨一點兒罵了。”
“等等,什麼意思?郝明滾蛋了?”安葉打斷了她們的議論。
“你整天出去跑客戶,一頭鑽進錢眼裏,當然聽不到小道消息嘍。都在傳郝明的美國學曆是假的,波士頓大學的花名冊上根本就查不到他。”
“聽說董事會上已經撤了他所有的職位,隻是還沒宣布。李宏業很惱火,因為這個醜聞居然是我們的競爭對手挖出來的。”
安葉恍然大悟,郝明一定是把她的問候當成嘲笑了。
“郝明滾蛋了,你是不是該接他的位子了?”安葉走進黎海波的辦公室問道。
“保密,”黎海波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上麵剛找我談完話。”
“真的?”安葉興奮地站了起來:“那得好好慶賀一下。”
“我說考慮考慮……”黎海波還沒說完,安葉就喊了出來:“你瘋了啊?考慮什麼?”黎海波趕緊拉住她,安葉看了看外麵,壓低聲音說:“有多少人盯著這個位置呢,你再矜持可就沒機會了。”
黎海波搖了搖頭:“現在房地產是低穀,就算讓我接替也出不了什麼成績,還要被人家扣上一個沒有能力的帽子,與其這樣還不如不淌這個渾水,利用這個時間去充充電。”
“還是上海男人的小算盤打得精明。你打算去哪裏充電?”安葉感慨地說。
“我正在申請美國波士頓大學的企業管理。”黎海波笑著說。
“不會吧,”安葉也笑了:“你是故意讓郝明難堪到家是吧?什麼叫殺人不見血,我是見識了。”
黎海波的想法也激勵了安葉,她給自己報了個夜校的營銷學培訓班,卻沒想到圖圖也在這裏報了個電腦高級編程班。對於這一次的不期而遇,兩個人都有些尷尬。
一進飯店,圖圖就告訴老板:“來個魚香肉絲,她愛吃的,還有酸辣湯,別放香菜,”說著指了指安葉:“我媳婦。”忽然覺得不對,趕緊改口:“那個……她不吃香菜。”
安葉也告訴老板:“給他來一份溜肝尖,再來一碗拉麵,毛細的,他喜歡吃細麵。”
以前她們倆就經常過來,那老板也算是熟人,莫名其妙地看著:“咋都變得這麼客氣呢?”
安葉和圖圖相視而苦笑,不知道該說什麼。
吃完飯,兩個人默默地走著,一路無話,終於熬到了公交車站。圖圖看了看安葉:“你上車了我再走。那個……你還有一些東西在我那兒,改天給你送去。”
“不用了,我也沒覺得缺什麼,看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你看著處理吧。”安葉看了看開來的公交車:“我的車來了,拜拜。”說完,上了車,回頭看著圖圖站在站台上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見了。
安葉原以為再次遇到圖圖會有些傷感,就像電影和小說裏的一樣,但她錯了,相遇的感覺居然是無話可說,甚至一想到這個男人曾經和她赤裸相見時還會覺得尷尬。愛情到底有多深?分手後才知道,其實,沒多深。
雖然做了幾年的少奶奶,但佟童依然沒失去獨立生活的技能。她挺著大肚子,和安葉合夥盤下了一間小小的咖啡館。策劃,裝修,兩個失去愛情的女人忙得不亦樂乎。安葉更是白天上班,頂著大太陽天跑客戶,晚上去夜校,緊接著趕緊回到店裏忙活。或許,讓自己忙起來,才不會讓心裏的傷疤一遍又一遍的揭開。
餘小漁也忙了起來,好歹是一部門的領導,再加上鄭天樂的求婚,讓她心裏樂開了花,下了班就回家琢磨房子怎麼裝修。
鄭天樂也忙著自己的學業,餘小漁用身體和生命的貢獻,終於讓他的心理障礙慢慢得到了突破,他從內心深處感激這個深愛著他的女人。
兩個人晚飯後在小區裏散著步,膩膩歪歪的,別看餘小漁已經三十歲了,可這是她有史以來第一次正式的愛情,她儼然一副初入愛河的小女生模樣,纏著鄭天樂非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她一回,鄭天樂無奈,隻好遵命。就在餘小漁準備品嚐她夢寐以求的甜蜜之吻時,鄭天樂忽然看著她的身後愣住了,餘小漁納悶地回過頭,隻見一個優雅漂亮的姑娘正站在那兒對著他們微笑。
“程……程璐?你回來了?”鄭天樂結結巴巴地說。那女孩沒說話,隻是笑著點了點頭,和鄭天樂對視著。
餘小漁看著他們倆,忽然嗅出來點什麼,趕緊打圓場:“哎呀,來客人了,快請到家裏坐坐吧。”
“哦,”鄭天樂回過神來,介紹道:“這位是我女朋友,餘小漁。這位是……是我大學的師妹,程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