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天涼莫忘添衣(3 / 3)

天使和男友的愛情是灰暗裏一朵花,自然地開,自然地落。

愛情在罅隙裏存在,隻有在夢中才會翩若驚鴻、宛若遊龍。走近現實,愛情便會成為一群逃犯,倉皇在叢林裏如獸樣遊走。

天使迷戀上網絡緣於與男友後來的一場爭執。後來,她成了我在這城市為數不多的保持長期聯係的網友之一。那時我已經習慣用一種憂傷的外表來掩飾我內心的脆弱,並籍此來打動網絡美眉的芳心。我和天使見麵的當天,我們便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她跟我講述她的愛情,我向他訴說夾在記憶裏的那頁書箋。後來有個深夜,天使再次在我的網絡傳呼上留下一間叫做金螞蟻酒吧的名字。於是,我便去了。那時,我知道因為那場爭執,天使與男友分手已經一個月,現在正在那家酒吧裏做貝德牌啤酒的促銷小姐。

推門進入暖暖的,連空氣裏都飄蕩著夏日妖冶嫵媚氣息的金螞蟻酒吧,我看到天使已經站在吧台那裏衝我招手了。短發美麗的天使每天要往來於鄰近的數間酒吧,周旋在各色不同的男人中間。如果不是因為有了之前網上的交流,看著她在夜裏的模樣,我一定會把她當作和這城市街頭無數夜女郎一樣的角色。

金螞蟻酒吧我已經來過很多回,我在這裏消費貝德牌啤酒是從來不用付帳的,這當然得歸功於天使。後來天使不在的時候,我也會來這酒吧小坐一會兒,感受一下黑暗與嫵媚共存的氣氛。當然,天使不管多忙,隻要知道我來金螞蟻,總會抽空來這裏陪我一會兒,帶著她青春的身體,帶著她的貝德牌啤酒。在黑暗裏我有時也會摟著天使的腰,嘴巴貼近她的耳朵,說一些讓女孩聽了耳熱的話,有時候還念一些美麗絕倫的情詩。這樣的時候並不是太多,而且,每次結束的時候,我總會帶著些歉意說,我是逗你玩的,你別放在心上。每到這時,我都會咳嗽,咳嗽得摟住女孩腰的手,都在跟著顫抖。

天使會在我的咳嗽聲裏歎息,一隻手取下我指間的香煙。她說再抽煙你會死去的,我可不想今晚摟著我的男人明天早晨變成一個死人。

夜裏的話題總是飄蕩著死亡的氣息。我的手撫在女孩纖瘦的腰上,似乎真的看見一些不散的陰影從黑暗裏飄過來,在我身側環繞不去。

我和天使都明白我們之間的遊戲,即使把我們擱在同一張床上,我們之間也不可能產生愛情。那種介於愛情與友情之間的情誼讓我們之間的關係變得非常的微妙。

我趕去金螞蟻酒吧的那個夜晚,隻穿著純白緊身羊毛衫的天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身邊。黑暗裏,天使還是讓我把手搭在她的腰上,她的臉龐在我身側的黑暗中,閃爍著玉一樣的光澤。金螞蟻酒吧裏響起的是SONIC.YOUTH的一首歌, 一些粗重的呻吟輕柔地滲進每個人的欲望深處。天使這晚主動吻了我的臉頰,然後在我耳邊說對不起。

我詫異地托起她的下巴,說,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天使笑了笑,有些傷感。她說,我再不能帶貝德牌啤酒給你了。

我當然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憂傷適時地出現在臉上,手上用力,把天使摟得更緊了些。天使這時卻掙脫了我的手,站起來,她說,我要走了。

透過黑暗的幕緯,透過摟抱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我看到金螞蟻門口倚站著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看不清他的臉,隻看到他嘴上的香煙明明滅滅。

然後,天使就走到了那男人的身邊,男人很誇張地伸手摟著她的脖子。這時候我認出了那男人正是與她相攜來到這個城市的男友,他們重歸於好了。

這個夜晚我告訴自己不該憂傷的,但我仍然忍不住要憂傷,為啤酒女孩的離去,更因為心上無法淡忘的記憶。我在這個夜晚忽然無法承受黑暗裏的孤獨了,我想到,在這夜裏,注定是要發生一些什麼的吧。

我決定離開,酒吧裏的荒靡氣息讓我感到無比衝動。

就在我走到門口時,另一個女人幾乎與我同時出門。女人顯然喝了不少酒,她跌跌撞撞扶住門把手險些跌倒,我下意識地扶住了她,認出她原來就是那個寂寞的深閨少婦楊梅。

楊梅在黑暗裏有著蛇一樣的妖嬈,她的手掌輕輕從我胸前劃過,臉上還適時地掠上一些風塵味十足的微笑。後來當我送她回家時,她便像一根藤樣纏繞在了我的身上。我也是根藤,在這個夜晚我也要纏住些什麼了。

第二天早晨,聽見“貓”響。睜開眼的時候,我的眼裏滿是陽光。房間因為開了空調,暖暖的感覺讓我最初有些恍惑,不知身在何處。這時我看見穿睡衣的楊梅坐在電腦前,“貓”叫的聲音正從她身側響起。本地電信局因為線路緊張,拔號上網經常會占線,所以,“貓”叫的聲音往往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楊梅把電腦從書房搬到了臥室,這其中會給人許多遐想。我起床走到她的身後,看到她熟練地打開OICQ,很快與一個叫做九尾貓的人開始通話。短短的兩個星期, 她已經能在網上恣意遨遊了。

楊梅沒有回頭,說早餐在外麵的桌子上,你先去吃早餐吧。

楊梅的從容讓我打消了局促與不安,我在拉開臥室門的時候,楊梅忽然抬頭叫住我。在陽光下我可以清楚地看見她無妝的麵上已經落上了好些歲月的痕跡,她仍然年輕,但是寂寞卻讓這份年輕多了些滄桑的味道。

楊梅說艾桑是誰,昨晚我聽見你叫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