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無分文,無處可去,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這是陳希這個公子哥兒首次品嚐到饑餓和貧窮的味道。
“公子爺,小人倒是有個去處……”陳巧艱難地吞了一大口唾沫,猶猶豫豫再度開口。
溪州府之外,還零零星星散布著一些村落。王村就是其中之一,位於溪州府外12裏地。不過此村與溪州別處不太一樣。蠻水將村落與兩岸隔絕開來,形成了一片水中孤嶼。從兩岸到小嶼間有一條鐵索,兩隻渡船,以供人往來。過了河再向上望去,王村的輪廓若隱若現。
陳巧本姓趙,長到2歲父母雙雙因故身亡,家裏隻有個長他6歲的小姑姑與他相依為命。他7歲上,因為機靈被衡州陳家選入府中,做了陳家少爺的伴讀。而陳巧的小姑姑才遠嫁他鄉,到了溪州王村。溪州本就不是個好地方,更何況王村又算得上溪州有數的窮鄉,其中的辛苦不必多說。但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又能如何呢?好在她的丈夫對她倒不錯。不過,這些隻都是她初嫁的幾年在信中告訴陳巧的。
但山長路遠,兩人也就漸漸斷了聯係。陳巧隻知道姑姑在王村,而她也隻知道當年那個幾歲的孩子在陳府過得“很好”……這一別,也有十多年了吧。
陳巧已經想不起小姑姑的樣子,也想象不出小姑姑現在的樣子。當年那個踮著腳尖燒水煮飯、在冬天用凍得開裂的小手給他擦鼻涕的小姑姑,現在已經是個婦人。“她一定還跟當年一樣溫柔。”陳巧一改往日嬉皮笑臉、左右奉承的作風,一個人默默走著,心裏澀澀地想,有些溫暖也有些愧疚。“但是她本來應該嫁個更好的人家的……”
這些年,陳巧在陳府裏阿諛奉承、溜須拍馬,並非是其天性如此,而是他想要過上更好的生活,甚至,他想要讓他唯一的親人過上更好的生活。這些年,他不敢主動去聯係他的小姑姑,因為他害怕,他害怕知道小姑姑在王村過得不好,他害怕自己那一刻的無能為力。他總是對自己說:“再等等,等我在陳府站穩了腳跟,就可以接小姑姑過來享福”。他恨溪州,瞧不起溪州,因為溪州貧窮,更因為溪州的貧窮,讓他的小姑姑過得不好……也許他真正恨著的,是自己的無能……
“陳巧,你既然有親戚在,幹嘛不早說,還讓本公子為難受窘。”陳希不懂陳巧的想法,自顧自絮叨著。對於這個自幼的仆從與玩伴,他向來極為隨意,開口時也就沒了“之乎者也”和一堆狗屁讀書人的大道理。
陳巧的目光極為複雜,半晌才說:“小人擔心山野茅舍粗鄙不堪,有損公子爺的身份。”這一刻,他又做回了“陳巧”……
王村的屋舍已經很近了。在最前方探路的陳忠卻突然停住,神色警惕地打量著不遠處。陳希、陳巧二人循著其目光望去,隻見黑壓壓的人群圍在村口,甚至蓋住了通往村子的道路。其中,還有不少人舉著火把……
這些似乎是王村的村民,而他們仿佛在圍繞什麼東西起了激烈的爭論。
陳忠躍上高處向前眺望,發現人群的最中間,是三個被捆綁起來扔在地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