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下一老一少站在南荒雲山最頂端卓爾遠望。
那個在寒風中略顯顫顫巍巍的傴僂老人一身裝扮極為古怪刺眼，一襲破爛不堪的灰衫隨風飄舞也就罷了，頭上卻頂著紫金道冠，手裏提著一壺盛滿濁酒的舊酒壺，神態也並非仙風道骨，而是一種眾人皆醒我獨醉的昏昏然。
老人旁邊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相貌清奇，但是神情落寞，似乎與這世界無半點牽連。但是更加讓人動容惻然的是他始終緊閉雙眼。也許對他來說，看一眼這混沌世界也是一種悲哀。
滄桑老人仰首狂飲一口酒後用那如壺中酒般渾濁的眼神斜瞄了一下少年，轉望著蒼穹中那輪俯瞰人世千萬年的玉盤明月，用沙啞的嗓音喃喃道：“廟堂陰謀不如飲馬黃河，大漠揚鞭不如佳人傾城，六道輪回，誰能堪破？”
老人隨即再灌了一口酒，猛然發現酒壺已空，神色慨然，“破了又有何用？”
清瘦少年似乎已經習慣老人的牢騷感慨，眉頭輕皺，有點不耐煩道：“老頭，似乎就這一句話你都說了有十年了吧，就像讓我給你做了十年的飯一樣！還真是誤人子弟！”
顯得邋遢的老人斜眼瞥著有點不耐煩的少年，淡然道：“小凡，你築基十年，我想近期應該衝刺結丹了，記住，修道修佛修妖修魔，終究要萬流歸宗，講一個道法自然，逆天而為，雖能速成，但是對將來修為並無半點裨益，小凡，我知道你不喜歡師傅的糊塗吃虧，但是……”
“唉，算了算了，不提也罷，成龍成蟲，都看你的造化吧。反正我最大的心願就是你能給師傅多燒幾年的飯菜，對了，我前幾日教你的《極寒冰焰決》和《修羅密文》學得怎麼樣了？無名劍訣第五層鞏固了沒有”
被稱作小凡的少年含糊不清的支支吾吾，麵有難色。
如果有修真之人在旁，定然會對這對老少目瞪口呆，畢竟一來稍有悟性的人築基都不會超過六年，數月便築基大成的驚豔奇才在修真界也非罕見，再者《極寒冰焰決》是北極寒宮的鎮宗秘籍並且還還隻有上半部而已，那《修羅密文》更是東海妖族皇族的不傳之術，不要說一個築基初成的修真者能夠研習，就算是修成元嬰的中期高手也未必能夠使喚。
如此看來，少年稱老人誤人子弟確實並非信口開河。
“老頭，知道我唯一欣賞你的一點是什麼嗎？”少年冷漠神情悄然逝去，露出一個燦爛笑容，“就是上次在雲山洞你月下舞劍，醉後所唱那句。”
掐指一算的老人微微一笑，似乎想到什麼，轉身凝視著少年，滿臉疑惑問道，“你說哪句話是師傅讓你刮目相看的，我怎麼覺得自己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知灼見、足以讓你茅舍頓開的呢？”
少年沒好氣道：“那句，天意又如何，若是天要阻我，我連天也一並毀去。！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隻有喝醉酒的時候才有那麼點師傅的樣子。”
老人眼神一黯，轉身負手而立於飄搖狂風中，淡淡道：“哦，我忘了。”
良久兩人無語，夜更深了。
“去睡吧，小凡。”老人擺擺手示意少年道：“明天還要早起給老頭子我做紫薇糕。”
少年沒好氣的瞥了老人一眼，說了句就知道你沒安好心，走了。
“哎！”一聲長歎，顫顫巍巍的老人在寒風中愈加愈顯得傴僂了。
“莫大哥，當初你說過讓小凡不要踏入修真界，一生平平凡凡的度過。我這算不算打破了他的安寧生活？”老人這幅神情清醒而又迷茫的表情注定不會被少年所知曉，哪怕少年跟老人修行了十年。
“也罷也罷！那些陳年爛穀子的事總要有個結束的。”老人的蒼涼身影一步步的逐漸消失在靜心崖前。
達人知命，所以知足常樂。
就像老人總喜歡用這句話來安慰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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