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汴京大學堂(2)(1 / 2)

我大樂,因為從沒見過那麼大的烏龜,不顧小丙的強烈反抗又把它捉到大烏龜的旁邊進行比較。春曉接著又拿出了很多好東西,有做工精細的彈弓、黑亮粗大的蟋蟀,還有許多奇怪的前朝古幣。我完全被聚寶盆一樣的春曉吸引了,每天上午的四個時辰都在和她玩鬧,鬥蟋蟀或者玩我在池塘邊捉來的青蛙,看著它們在水盆中蛙泳。其他的人都成為了我們的攻擊目標,春曉的彈弓讓我第一次體會到了彈無虛發的感覺,莫一凡的後腦勺上一度全是被我打出來的包。先生們都對春曉十分寬容,任憑後麵蛐蛐、蟋蟀叫成一片也毫不理睬。我狐假虎威也得以免除了先生們的責罰,隻有上算數課才稍稍收斂一些。

很快我就知道了先生們之所以對春曉那麼寬容,不僅在於她的出身,更因為她天資聰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讓先生們在她麵前覺得壓力很大。一次先生命我們當堂作詩,結果春曉交上去的七言古詩句句用典,先生一時詞窮,竟無法點評,晚上回去翻倒箱篋查了大半夜才勉強理出思路。漸漸其他人也無法對春曉視而不見了,連莫一凡都試圖與春曉說話,一時間,春曉成了南長學堂最引人矚目的學生。

但我始終是春曉最親密的玩伴,我甚至知道她每月何時會悶悶不樂、煩躁不安幾天。我覺得自己大概明白春曉為什麼要到學堂來了,或許她需要一個像我這樣的同齡玩伴。而春曉對我的最大意義在於,從此再也不會有什麼雞兔同籠問題把我難住了,隻需叫她看一眼,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春曉善於模仿筆跡,於是先生留下的文章也通常是由她代我完成。這樣的時光過得飛快,日子就像被穿堂風吹得嘩嘩作響的書頁一樣翻得飛快,一晃眼間,兩年時光流轉不見。

直到有一天,春曉跟我說她要去上汴京大學堂。當時我正在出神地看著窗外的橡樹,兩年間它長高不少,現在已經無法從室內看到它比較高的枝頭了。

我們的桌子上早已不見什麼烏龜和彈弓,那些玩意幾乎在春曉轉來後便迅速迎來了在少年們身邊的絕唱,從此便被棄之一邊。春曉開始沒完沒了地作詞,這些作品被高價買走,然後在街頭巷尾被人們傳唱不休。有人說是昔日有名的詞人柳三變把它們買走的,現在他已經成了一個商人,專門收購別人四溢的才華。

“你打算上哪個大學堂?”春曉忽然撂下筆,問我。

我有些驚訝,發現自己並沒想過這個問題,便搖搖頭說:“不知道。”

春曉“哦”了一聲後又拿起了筆,靜默片刻,待我的注意力又轉向橡樹上正在相親相愛的兩隻麻雀後,她小聲低語:“我打算上汴京大學堂。”

在那個瞬間,我想起了與自己從未謀麵的爺爺和把汴京大學堂貶得一文不值的令狐太乙。

那天下午,我在校場上訓練時一直恍恍惚惚,被林教頭罵得狗血淋頭。訓練結束適逢學堂放學,我向學堂大門口瞟去,無意間看到春曉正和賈貽貝有說有笑地走在一起。這讓我想到似乎賈貽貝這段時間來一直喜歡找春曉說話,有一次還給她送了一支林墨軒的狼毫。在那一刻,我第一次感覺自己怒火中燒,哪怕是兒時杜唐在我的耳朵上咬了一口時,我也沒有這般憤怒過。我必須要做些什麼。

因此,在第二天中午,當我把賈貽貝的腦袋按進馬桶,看著渾濁的氣泡冒個不停時,我心裏也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意。

“從此以後不許你再和春曉說話。聽見了嗎?”我告訴賈貽貝。

半天他都沒有回答。我心想這小子有點脾氣,正打算再給他幾腳,忽然想起他還被自己按在馬桶裏呢,趕緊拎著頭發將他拉起來。

隨著淅瀝瀝的水聲,賈貽貝破口大罵:“你這廝好大膽子!等本少爺查出你是誰……”

於是我一把又將他按回了馬桶,鍾馗麵具下的臉露出了微笑:“你查不查隨你便,但是你如果再和春曉說話,我就讓你再也說不了話。”

這樣的拙劣的威脅與對罵持續了半個小時,最終賈貽貝還是認輸了,也許這跟我揚言要把他脫光褲子扔出去有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