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言:煙月不知人事改(1 / 1)

幾許流水清風,幾段煙霞雲月,就能帶我們回到那裏。那個時代用最唯美的文字,書寫了人間最華麗的悲傷與落寞。那裏,吹梅笛怨,染柳煙濃;那裏,斜陽萬裏,濁酒斷腸。甚至,不須回去,不須走入。隻需遙望,就能看到煙花絢爛;隻需駐足,就能聽到琴聲依舊。

無疑,宋朝是一個憂傷的時代,平民在憂傷,皇帝在憂傷,文人在憂傷,將軍在憂傷。無人能解開聚散離合的謎題,無人能畫出滄海桑田的變遷。如今,詩情也好,畫意也好;繁華也好,寥落也好,都封印在時光深處,沾了風霜,落了塵埃。我們隻能借著清幽的月光,以及那些疏疏落落的文字,回到遙遠的從前,探尋當時的氣息。

白衣卿相獨步天涯,衣袖生風;才子佳人執手相看,淚下瀟湘;悲涼將軍縱馬疆場,壯誌未酬;憂傷詞客醉飲清涼,花前月下。總是在不經意間,遇見那些悲傷落寞的情調,雖然沉淪蕭瑟,卻又流連忘返。

站在《清明上河圖》之前,就能隨著那流暢的筆意,遇見大宋王朝的繁華。樓台街巷,車水馬龍,無論是君王臣子還是販夫走卒,無論是文人雅士還是尋常百姓,都沉醉在那場悠長的幻夢裏。夢裏,一闋闋詞,一段段情,將整個時代點綴得華麗絕倫。可以說,宋詞是人間最美的情花,讓人忍不住拈起細看,忍不住意亂神迷。

那麼精致而傷感的時代,那麼靜美而優雅的詞韻,都散落在那時的幕布上。所有的生命,都在盡情綻放,隻為那如水如煙的年月。當整個時代深鎖在那抹詩情詞意中,就必然永難褪去最初的色彩。遙遙望去,往事依然。有人獨上高樓,看碧樹天涯;有人徘徊堤岸,看曉風殘月;有人淒淒切切,看滿地落花;有人悠閑自得,看山前星雨。宋詞的天空下,有明月照彩雲歸的悠然,也有十年生死兩茫茫的悲情!無論如何,那抹斜陽裏最溫婉的畫麵,永遠是我們最後的心靈屬地,最終,我們也將走向沉寂。

當然,借著星月之光,我們也能看到刀光劍影,聽到馬蹄聲亂。隻不過,大金的號角聲與馬蹄聲響徹天涯的時候,汴河兩岸,依舊是歌舞升平。天子依舊坐在龍椅上,寫寫畫畫,倍感無聊。街市上熙來攘往的人流,汴河裏輕輕悠悠的船隻,都在宣示安詳和平靜。當舊夢逝去,人們終於知道繁華如夢。偏安的日子裏,暖風吹得有人迷醉,卻不知,萬裏江山,早已破碎。

當那些名字遠去,當那些詩意沉落,曾經無可比擬的風流,被北風刮得淩亂不堪。於是,斜陽欲晚的日子,蕭瑟的詞人無奈地說: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多年以後,情花般的宋詞,隻留下草樹斜陽、尋常巷陌,以及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的淒淒慘慘。

無論那裏有多少柔情與荒涼、多少旖旎與慘淡,我們總願意走進去,觸摸那裏清冷的月光、靜默的煙雲。每個人心底總有那麼一塊地方是留給月光的,隻是我們總是奔忙於現實,常常讓那裏荒蕪。

無論人世如何變遷,月光總在那裏,照臨萬物,無怨無悔;無論滄海如何浮沉,宋詞總在那裏,飄飄灑灑,清清淡淡。盡管悲傷多於歡喜,落寞多於悠閑,但那又怎樣?穿越時光之河,回到最初,縱然看到殘陽飲血,縱然聽到琴聲幽怨,何嚐不是自在地出走、恬淡地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