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要生活得甜蜜些:
戰爭在北方騷動,
悲憤的兄弟姐妹們,
蔑視那些帝國主義的炮口,歡樂地談論光彩的
理想吧!
要狂歡的沉痛的話,
要不屈的反抗。
一個五月的季節,
寂靜的公園擁來千萬個青年人,
人們站在碑座上,大聲疾呼,
那形象有如一尊天然的雕塑,
生命沸騰著,升華著,交響著:
祖國嗬,火在烤煉你。
祖國嗬,血要洗滌你。
我好象看見一塊新的碑,
晶雕的豐碑,
已經豎立在那個碑座上;
那些豎碑的人,如今到哪裏去了?
碑要不朽,碑必須用血肉骨骼去修砌
用人性的硬度去刻上莊嚴的生命的碑文。
四
幾天以前,
公園外邊的馬路上,
又有過一個狂歡的日子,
祖國嗬,這是你的Christmas!
幾萬個憤怒的人群在流動,在奔騰
震撼靈魂的力量嗬!
從屋頂上
把雜色的異國的旗幟扯下來!
讓中國的旗升上去,
升上去,連同誓言!
現在,我看見無辜的石匠們,
正用斧頭在水門汀上敲斫那些柏油塗寫的憤怒
的圖騰,
(我認出了,其中有我朋友們的筆跡)
用水龍頭衝,用火油燒,用白粉塗抹,
可敬的市長先生呀!
城市一切完整,沒有變樣。
抗議和誓言,不在石頭上,
在千萬人底心裏和血流裏沉默地升華。
親愛的讀者,今天再見。
黃昏了,聖誕老人的馬車在城市裏奔馳,
他能給我們一件什麼禮物?
我的夥伴氣忿地說:
中國將有一大批黃種“白俄”流落到外國去,
帶著美鈔金條,也帶著他們奄奄一息的生命,
去吧!
中國不能帶走,
你們底屍體也不會再回來!
一個黃昏,
我在一條幽靜的街道上走過,
看見一個年青的白俄喝醉了酒,
倒在一棵梧桐樹下淒厲地呼叫,
一個老女人在他身邊流著淚:
鬼才知道,他們從前也是什麼伯爵或者將軍的
後裔……
我沒有憐憫的溫情;
昏暈的醒來,也好,醒不來,死去吧!
我不會為了這場刺激流出一滴眼淚
詩人已經說過了,
“流血的人不是流淚的人”。
去吧!
永遠不要再見!
你們黃種“白俄”們!
也將潦倒地倒在熱帶的棕櫚樹下,
或者在華盛頓的酒店窗口外可憐麵孤獨地死去,
暴露的屍體隻有埋葬在空氣裏了。
這是明天的童話,
但是我必須要在今天告訴給世界。
五
我岸然地走在祖國的土地上……
祖國嗬,我是一個叛徒嗎?
我頑強,不馴服,
因而我永遠在不能一次完結的肉搏裏
慘烈地活過來,還要慘烈地撲過去,
是永不開交的與敵人貼身的肉搏。
徒手的人,
不經過險惡的肉搏,
是扼不死敵人的。
我疲困地活著,也傲岸的活著。
一次一次的賭出生命,用力抓回來,再擲過去
傷疤上裂著傷疤,血口連接著血口,
但我從未倒過一次,
慘敗中,
也前進,
慘敗中,
也反擊……
祖國啊!一個人有一個靈魂,
一個人活著,就要呼喊著你,和你一同呼吸,
一同受難,一同戰鬥,
祖國啊!祖國啊!
我在慘烈的肉搏裏,
護衛你,即使是匍匐地前進!
1948年2月,浙江,天台,玉湖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