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輯(1947-1948) 夜

我一個人,

流浪在上海的夜裏。

酒店有醉漢摔碎酒杯狂笑的聲音,

亮紅的窗戶裏有賭徒用血刃擊散輪盤的嘩叫,

有大膽的匪徒在街角剝著貴婦人底首飾,

餐廳裏的酒席還沒散呢!

黃浦江裏山姆叔叔底軍艦上狂歡的音樂大作

警察的白臂膀還在舉起來又放下去。……

荒唐呢,還是幸福呢,

這醒著的夜,這白夜,這膿泡的夜?

杜斯退亦夫斯基先生嗬!

十九世紀俄羅斯皇都底白夜是不是也是這樣

熱鬧?

你那些可憐的生物們,

流落到我們底國土上,

仍舊過著抑鬱的生活。

也仍然有一個窮困的青年正在想著廝殺!

夜多麼長,

我也要走多麼長。

是不是我已經癲狂了?

用生命撞擊這個十二月底

冰寒的夜,

我多麼象一塊火石!

猛擊,才有火花,

才會感到溫暖。

1947年冬,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