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島是個啤酒城,喜歡喝啤酒的居多,我幾個弟弟也是如此,但是惟獨我不喜歡飲酒,獨愛喝粥。盡管而今養生蔚成風尚,粥亦極列八珍,窮錯海饈,不複果腹之粗糲了,我卻依舊喜歡喝那玉米粥,小米粥,大米和麥片煮的粥,如果吃飯沒有喝粥,總感到胃不舒服,不塌實!也許,我從小養成的習慣不會改變,將伴隨我的平生!
難忘童年拉崖的故事青島市是個海濱城市,地處丘陵地帶,大街小巷上坡下崖格外多,從全國解放一直到八五年期間,由於市內小企業和服務業網點用汽車運輸的很少,主要靠地排車運輸,因此,在四十多年前就由於這種環境條件產生一個特殊工種一一拉崖,而拉崖幾乎是市北區窮人的專利,雖然其他區的崖邊也有等活靠活的,但是比較起市北區卻微乎其微了。
市北區有青島港,(大港全部的貨運碼頭,小港碼頭)鐵路貨場,貨物轉運站等供應全市的物資和煤炭的存放貨場,連青海路,大港一路到大港三路,普集路路兩旁都堆滿了木頭,扒樹皮的孩子和拉崖的孩子每天都在木頭堆上等活和曬太陽。
當時的市內短途貨運主要是靠全市各類地排車,有一萬多運輸工人都從事用地排車貨運的工作,而他們當中的大部分離開貨場經過的地點是青海路,大港一路到孟莊路,華陽路,利津路,熱河路等大崖,這些大崖又是拉地排車的工人最頭疼的地腳,他們在奮力拉車汗流浹背的時候最盼望有人能在這時幫助推一把,而這裏每天都聚集著許許多多窮苦的孩子和失業者,他們手拿栓有鐵鉤的皮帶,每當看到地排車來到坡前,就跑上去喊:“拉著吧!”這時,拉車的工人端詳著孩子們,找一個或者二個他感到滿意的孩子掛上他的車,孩子們象小毛驢一樣在前麵奮力拉,車上崖後,運輸工人拿出5分錢給拉車的孩子。記得孟莊路崖5分錢,延長拉到華陽支路是1角5分錢,如果拉到四方百嶺那可以拿到5角錢。
那個年代,我家兄弟姐妹多,全家九口人全靠父親的五十三元工資,生活很苦,因此我和弟弟在上學六年紀就開始了拉崖,每天能賺個一毛,二毛交給媽媽也會得到媽媽的表揚。
那時我在三十九中上學,每天從泰山路翻過貯水山走登州路到學校將近四十分鍾,因此很喜歡爬山走路,但是,放學後走到家就沒有時間去拉活了。隻有靠星期天和假期去孟莊路崖靠活以換取微薄的收入。
記得在上初中二年紀暑假中的一天,我攔到一個大活是拉崖到四方百嶺果品庫,當送下貨時候天已經黑了,我沒有舍得坐電車回家,因為坐電車要花費5分錢啊,我邁開雙腿,走了將近兩個小時趕到家裏已經晚上8點多了。當我把賺來的5角錢錢交給媽媽,媽媽落淚了:“孩子,你的學費已經賺出來了,不要去了!”這時,我的腳已經磨起了水皰,但是,第二天又背著皮帶鉤子靠活拉崖了,因為媽媽去水產打工一天僅僅賺8角錢。
66年文化革命開始了,我的父親因為有知識被打成“黑老九”,從科室被安排下放到熱河路煤球廠拉地排車送煤勞動,他在三年自然災害中由於營養不良患有嚴重的風濕性心髒病,再加上他一直從事腦力勞動很少參加體力勞動,根本勝任不了這項勞動。但是造反派不管,他們要對知識分子進行專政,可憐我的父親每天拖著送煤車爬崖下坡到各家各戶送煤。熱河路煤球廠的客戶大部分都要爬崖給他們送煤,他沒有錢雇人幫忙拉崖,隻有一點一點往上拖,然後把煤筐再抗上樓梯,送到客戶家中。那年我16歲,大弟弟13歲,我們除了在學校上學,我們的業餘時間就幫父親拉車送煤了。一直到67年父親平反,父親才回到了他的工作崗位。而我和弟弟的拉崖勞動也在1968年停止了,我們響應毛主席的號召報名去農村插隊,我插隊在濰縣農村,大弟弟插隊在青州,二弟弟插隊在掖縣,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
後來我們被招工回城,工作至今。
轉眼間,幾十年過去了,我們都已經退休在家,滿頭白發,滿麵皺紋的老人了,每當想起當年在孟莊路拉崖,幫老父親爬熱河路大崖送煤,心中都會無限感慨,特殊年代造就了特殊工種,特殊悲劇。現在,哪個時代一去不複返了,但是,我的父親和我們的青春也伴隨著哪個年代消失了,隻有那段記憶卻深深的留在我們心底,難以磨滅!
麥收的記憶轉眼間,四十多年過去了,那時,我還是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帶領著一群城裏的知青從城市來到農村插隊落戶,和村裏農民一起早起晚睡的在農田裏耕種,收割,從事人類最基本的農活,最難忘的勞動就是麥收季節的收割麥子了。
收割麥子對於從農村長大的人來說,一點也不會陌生,但是對於從海邊城市來的我們這些青年人卻是一個嚴峻的考驗:“天上有火熱的驕陽,四周有紮人的麥芒,臉上流淌著汗水,前望有看不到頭的壟行。”
從早搶收小麥到晚,雖然腰酸腿痛,但是還要堅持揮鐮收割,不願意落在別人的後麵。記得我第一年參加收割小麥,那地裏的小麥長得齊胸高,沉甸甸的穗子看著就讓人高興的心跳,我那時真知道了昌濰大平原在白浪河的滋潤下有多麼肥沃。隊長一聲令下,我和社員們一起每人4壟、一字排開,隻聽到鐮刀嚓嚓,那麥子就一片片倒下,低頭捆麥、再弓腰收割,把那仰頭搖擺的麥穗變成了一捆捆麥個兒,隊裏的馬車把這些麥個兒一趟趟拉到場院開始脫粒,那緊張的工作就象在進行一場戰鬥,整個麥收割麥,最少要進行三天。
那時我們年輕,雖然割麥技術不熟練,落在了後麵,但是,當村裏農民休息的時候我們沒有休息,堅持收割,甚至隊長喊:“收工了!”我和幾個知青還在向前收割,一直趕上他們收割的進度才回家休息!
那時候村周圍沒有菜市場,因為市場是資本主義的尾巴,在這個繁忙的季節,我們知青組第一年吃的是村民贈與的蘿卜鹹菜,和秋季分到的地瓜麵粉蒸熟的窩窩,第二年,鹹菜沒有了,我們學習農民,把鹹鹽放在鍋裏烤熱,用擀麵杖擀成麵,來一個地瓜麵窩窩蘸鹽麵,吃了一個麥季。
記得插隊第一年夏天的小麥分配,我勞動的工分分到了60斤麥子,這可是我們知青組分配的最高指標,我稱出20斤小麥到磨房推成麵粉,利用回青島看家的時候帶給了媽媽,那時候麵粉在青島也珍貴,每人定糧每月30斤,其中的百分之十是麵粉,也就是每人每個月隻有3斤麵粉。
看到媽媽的笑臉,看到兄弟姐妹吃到白麵饅頭的情景,我醉了,雖然已經過去四十多年的事情了,至今難忘!
麥子收割完畢,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工作是讓麥子顆粒歸倉,當時公社裏有一個大型的脫粒機,用柴油機拖動脫粒。每個生產隊隻能安排一個晚上,需要全村的男女老少一起上陣,用叉子,二齒子等農具把帶杆的麥個兒扔進脫粒機的鬥子,吐出來的是麥粒和麥草。整整一宿不睡覺,那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麵,在回城的幾十年再也沒有見到,也是我終生難忘的勞動場麵!
我想起曾經看到的一幅油畫;《拾麥穗的女人》,畫的作者是一位法國人,叫布雷東。在這幅《拾麥穗的女人》中,畫家給人們展現了一個和諧、寧靜、而且非常甜美的景色。那是很多生活在現代化的都市中,人們幻想及渴望著的風景。金燦燦的陽光中,婦女、孩童如大地的精靈,在揀拾屬於他們的幸福和快樂。但是,我沒有享受到那樣的嫻靜和陶醉在豐收之中的感覺,因為我後來在學校教書,到夏天那時的拾麥穗是學生在老師的帶領下,去揀拾遺落在田間的麥穗,遺落在田間的麥穗也是隊裏的財富,必須顆粒歸倉。我後來在學校教書的時候也多次從事這樣的勞動,隨著時間的推移,頭戴草帽手拿鐮刀搶收麥子的場景在昌濰大平原也很難看到了,那樣的時光離我們都越來越遙遠了。麥收時節的田間地頭,你再難看到揀拾麥穗的人,現代化的機械,實現了人們多年前的夢想,大型聯合收割機一過而淨。土地分配到各家各戶,自家站在地頭,聯合收割機直接把麥穗收成麥粒裝袋,不用全家出動,當然,我們也很難看到和聽到麥場社員們的熱火朝天勞動和歡聲笑語的喧鬧了。
“麥收時刻”讓我永遠銘記青春的流逝。那一望無邊的麥浪,烈日下揮舞鐮刀,揮汗如雨,麥芒在皮膚上的剌痛,在泥濘的凹地收割麥子,累得腰都直不起來,這一切,對一個知青來說是刻骨銘心的,真乃: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