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呼薛媼至,曰:“我欲以爾女贈故人,爾當偕往。”媼曰:“故人為誰?”呂曰:“刑部侍郎黃捐也。”媼聞之,私喜,入謂女曰;“黃郎為刑部侍郎,相公以汝不利於主,故欲以贈之,此胡僧之力也。”呂乃以後房奩飾,悉以贈女。先令長須持刺投生,生力拒,不允。適薛媼至,生曰:“此薛家媼也,何因至此?”媼曰:“相公欲以我女充下陳,故與偕來。”生曰:“媼女已供奉內庭矣。”媼曰:“昔在漢水中複得一女。”遂出其詞示生。生曰:“是贈裴玉娥者,媼女豈玉娥耶?”媼曰:“香車及於門矣。”生趨迎入,相抱嗚咽。生曰:“今日之會,夢耶真耶?”女出玉馬,謂生曰:“非此物,妾為泉下人矣。”生曰:“此吾思時所贈老叟者,何從得之?”女言是胡僧所贈,方知離而複合,皆胡僧之力。胡僧真神人,玉馬真神物也。乃設香燭,供玉馬而拜之。玉馬忽自案上躍起,長丈餘,直入雲際。前時老叟,於空中跨去,不知所適。

徐神翁

徐神翁,名守信,海陵人也。生六七歲始能言。父隸衙籍。少孤,無以自給,年十九歲,役於天慶觀。常持一帚供灑掃,盡力煩辱之事。嘉四年,天台道士餘元吉來遊,示惡疾,過者惡之,公獨事之無倦。忽於溺器得丹沙,餌之。元吉委化,公喪之以師禮,丐斂具於海安徐氏。葬之日,徐見公來謝,甫出戶,取金贈之,相望數步而追莫及,實未嚐出也。自是常放言嘯歌,默通道書,絕飲食至數日,然供役未始乏事。菇蔬,取黃葉者自食,曰:“此先生萊也。”舂白粲奉眾,別貯秕稗與丐士同食。

漢平中,有客自蜀來,號“黑道人”。每至觀,獨與公語。既去,謂逆旅人曰:“吾無以謝爾,令爾邸暑無蚊耳。”已而信然。

會糧竭,道正唐日嚴晨命公督租於遠郊。即往矣,晡時,見三清殿後枕帚臥者,公也。怪而問之,公曰:“來早米自至。”詰旦果然。唐謂田丁:“爾自運至,甚善。”皆笑曰:“徐二翁終日程督不少休,何謂自運至也?”日嚴大驚,始命名,置弟子籍。熙寧九年,以守金寶牌恩,度為道士。公笑曰:“我隻解掃地,不事冠氅。”短褐力役如故。

素不嫻書,忽作楷字,假度人經語,為人言禍福。有謁而不見者,有自往神遇者,有不施而求者,有施而不受者。若怒罵戲笑,無非休咎所寓。或薄暮斂殿堂籍香紙,肆筆書置幾間,明日來者取而授之。一不經意,悉酬所問,紙盡而人亦絕。

元豐中,徐州獲妖人,辭連淮上。發運使蔣潁叔疑於公,就見曰:“爾徐二翁邪?”曰:“然。”“知道乎?”“不知。”“解吃飯。”“日可幾米?”“飽便住。”“菇葷乎?”“菇葷。”由此不疑。公素蔬糲,半歲前忽嗜鮮肥,亦勸道流食,至是乃省。潁叔問:“我何如人也?”對曰:“宜省刑。”艴然而怒。公自捫背曰:“瘤痛不能語。”潁叔再拜曰:“經雲:‘神以受命,普掃不祥。’其公之謂矣!”因呼“神公”,故神公之名布天下。潁叔背有疣,盛怒則裂,而內楚至不能言,他人莫知也。

寢室附廚側,因辟為堂,榜之曰“守雌”。他日獨坐,有憂憤之色。俄潁叔來,不得見。意日不出戶,左右問之,公曰:“藥叉羅刹五百人生於世間,亂且至矣。”憲使範鏜問:“公有夢否?”曰:“自不受道正庸錢,不複作夢。”

江陰劉穀,與公語於灶下,藉葦而寢。未旦,光輝如日。穀驚躍而起,見公坐,哆口瞠目,聞空中語曰:“徐禧入蕃,直立死!呂惠卿食枸杞夾子。”

是時禧圖西邊,呂持母服,皆穀所善者。五年,禧有永樂之敗。呂常修敬,端朝冠以拜,公平視自若,顧曰:“善守,善守!”果黜知單州。相繼竄責,至紹聖甲戌而還,始梧枸杞之讖,且以善守為戒也。

七年,郡貢士謁行,示字皆從火,果貢院火。王介甫居金陵求書,示“敕舒王”三字,而“敕”字不全,且曰:“敕不須用人也。”未幾薨。政和中,追封王爵。八年,東坡先生起知登州,來謁,書“來王守”三字。問學道之要,曰:“毋作官即好。”東坡頷之。至登召還。自守揚州,馳書問方來,公不書。至南遷,遣子過來,亦不見。繼徙惠,過海矣。子由謂:“吾兄信其言而不能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