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辦呢!”可憐的老處女,哭了起來。“我的哥哥生氣了!”
“當然他要生氣,”金格爾先生站住了並補充道“大大的生氣。”
“嗬,金格爾先生,我應該怎麼辦呀!”老處女姑母幾乎絕望地喊,一陣絕望的洪流衝激著她。
“他是在做夢,”金格爾先生冷冷地答道。
聽了這個指點,老處女姑母的腦子裏射過一道安慰的光。金格爾先生覺察到了,於是乘勝直追。
“呸,呸!——再容易也沒有了——下流的孩子——可愛的女人——要用馬鞭子好好地抽胖孩子一頓——你相信——沒事了——萬事就如意了。”
是因為可能會逃避這一惡運,所以老處女覺得高興了呢,還是因為聽到她自己被描繪成“可愛的女人”,所以她的憂愁的苦味減輕了一些,我們不知道。她微微地紅了臉,拋給金格爾先生一個表示謝意的眼色。
這位紳士似乎很癡迷的用雙眼緊盯了女士臉上兩分鍾之久,然後突然一震,又突然收回了眼光。
“你像是不快樂嗬,金格爾先生,”那位女士用悲歎的聲音說。“為了表示感謝你好意的幫忙我可以問一問是什麼原因嗎,以便——假使可能的話——設法加以解除?”
“哈!”金格爾先生叫道,又是一震——“解除!解除我的不幸,而你的愛情卻交托給一個不知道自己福氣的人——這人到現在還在想搏取你的侄女的歡心,而你——但是不說了;他是我的朋友;我不想揭發他的罪惡。華德爾小姐——再會了!”金格爾先生說完這話——從來也沒有聽到他說過這樣最有連續性的話——就拿起手絹的破片擦擦似乎要流眼淚的眼睛,轉身向門走去。
“不要走,金格爾先生!”老處女姑母忙呼一聲並且用力地說。“你已經隱隱約約說到特普曼先生了——解釋一下吧。”
“決不!”金格爾先生用堅定神氣喊。“決不!”而且為了表示他不願意再受盤問,就拉了一張椅子緊靠著老處女姑母坐了下來。
“金格爾先生,”這位姑母極切地說,“我請你——我求你,假使有什麼可怕的內幕和特普曼先生有關係,就說明白了吧。”
“我能夠嗎,”金格爾先生說,把眼睛死死的盯著姑母的臉——“我能夠袖手旁觀嗎——可愛的人——犧牲在神靈上——沒有心肝的貪婪!”他像是和各種矛盾的感情奮鬥了幾秒鍾的樣子,於是低沉地說——“特普曼不過是想你的錢嗬。”
“渾蛋!”老處女禁不住喊,氣得很厲害。(金格爾先生的疑問解決了。她是有錢的。)
“還不止如此哪,”金格爾先生說——“愛別人。”
“別人!”老處女失聲地喊。“誰呀?”
“矮女孩子——黑眼睛——侄女愛米麗。”
一陣停頓。
老處女姑母所深深妒嫉,簡直妒忌得要命的,就是這個侄女。血色衝上了她的臉和頸子,她默默地帶著不可名狀的輕蔑神情昂一昂頭。最後,咬著她那薄薄的嘴唇,仰著頭,說:
“不會的。我不相信。”
“你注意他們好啦,”金格爾說。
“好的,”姑母說。
“注意他的神色。”
“好的。”
“注意他的搗鬼話。”
“好的。”老處女姑母似乎有點兒麻木了。
“吃飯他會挨著她坐。”
“讓他去。”
“他會恭維他。”金格爾窮追不舍。
“讓他去。”
“他處處體貼她。”
“讓他去。”
“他要不睬你了。”金格爾突然話題一轉
“不睬我。”老處女姑母尖聲叫。“他不睬我——他會嗎!”她又氣又失望而發抖了。
“你會明白過來嗎?”金格爾心中暗喜。
“會的。”
“你會表示一下你的骨氣嗎?”
“會的。”
“你以後不要他了?”
“決不要。”
“你接受別人嗎?”金格爾先生感到魚兒馬上就要咬鉤了,禁不住的心直跳。
“要接受。”
“接受吧。”
金格爾先生跪了下去,跪在那裏足有五分鍾之久:老處女姑母獲得承認的愛人起身的時候附帶一個條件,就是要先把特普曼的罪狀證明得明明白白。
找證明的責任似乎理所當然的落在阿爾弗雷德·金格爾先生身上:而當天吃中飯的時候他就提出了證據。老處女姑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屈來西·特普曼先生坐在愛米麗旁邊,送秋波,搗鬼話,微笑著,和史拿格拉斯先生對抗。對前一晚他心上引以驕傲的人卻一句話、一個眼色、一瞥都沒有賜與過。
“那孩子真該死!”華德爾老先生心裏想。——他已經從母親那裏聽到了那個似乎是不可能的故事。“那孩子真該死!他一定是睡昏了。全是幻想。”
“叛徒!”老處女姑母卻在想。“親愛的金格爾先生沒有騙我。呸哦多恨這渾蛋嗬!”
下麵的談話也許可以給我們的讀者解釋一下特普曼先生的行為的這種顯然不可解的轉變。
黃昏下的花園別有一番味道。有兩個人在一條小路上走著;一個有點又矮又肥,另外一個有點又長又瘦。他們是特普曼先生和金格爾先生。胖的一個先開口。
“我幹得怎麼樣?”特普曼先生急切的問。
“呱呱叫——妙極了——我自己也不能幹得更好——明天你還應該重演一下——每天晚上——除非她另行通知。”
“來雪爾是不是還要這樣呢?”
“當然——她不歡喜——但是得這樣做——避免懷疑——怕她的哥哥——說是毫無辦法——隻要再過幾天——老家夥們都受了蒙蔽的時候——你的幸福就開始了。”
“她給我捎來口信沒有?”
“愛——最高的愛——最親切的問候——不變的愛情。要我代你說什麼嗎?”金格爾一臉笑意。
“我的親愛的朋友,”毫不猜疑&特普曼先生回答道,並熱情地握住他的“朋友”的手——請轉達我的最高的愛——說我感覺掩飾真情是多麼、多麼的為難——隻要是溫柔的話你就盡情的發揮吧!但是請你再另外要告訴她,對於她今天早上請你轉告我的提議,我有多麼了解它的必要。就說我對於她的聰明不但讚美而且佩服不已。
“好的。還有什麼話嗎?”
“沒有了;隻是請你再說一句,我是如何熱烈地盼望著那個神聖的時候——能夠說她是我的、而一切掩飾都成為不必要了的時候。”
“好的,好的。還有嗎?”金格爾微微一笑繼續問道。
“啊,我的朋友!”可憐的特普曼先生說,重新握住了他的同伴的手,“請你接受我對於你的毫無私心的好意的最熱烈的感謝;請你原諒我,假使我曾經——哪怕僅僅是想到——冤枉你疑惑你會礙我的事。我的親愛的朋友嗬,我怎麼能夠報答你呀?”
“不要說這個吧,”金格爾先生回答心中幾乎樂開了花,如果不是此時此刻,他一定會笑的肚子痛。他突兀地站住了,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說——“順便說一句——通融十鎊可以嗎?——有個特別的用場——三天還你。”
“怎麼不可以,”特普曼先生回答,滿腔的熱情。“三天就還,你說?”
“隻要三天——那就一切都解決了——再也沒有困難了。”
特普曼先生把錢數在他的同伴手裏,他就一個一個放進口袋,於是他們手握手地向屋子走去。
“當心嗬,”金格爾先生再次提醒說——“一眼都不要看。”
“一個眼色都不丟,”特普曼先生說。
“一個字也不要說。”
“一個耳語都不說。”
“你全神貫注在侄女身上——對姑母倒是粗鹵些比什麼都好——騙那些老家夥的唯一的辦法。”
“我會加倍小心的,”特普曼先生高聲說。
“我也會加倍小心的,”金格爾先生心裏說;他們走進了屋子。
當天下午的情景在當天晚上重演了一次,並且在隨後三天的下午和晚上都重演了一次。到了第四天,主人很高興,因為他認為已沒有責難特普曼先生的理由了,覺得很滿意了。特普曼先生也很高興,因為金格爾先生對他講他的事情他的幸福馬上就要到來了。匹克威克先生也很高興,因為他是難得不如此的。史拿格拉斯先生並不高興,因為他漸漸妒忌起特普曼先生來。老太太也很高興,因為她打惠斯特贏了。金格爾先生和華德爾小姐也很高興,因為這部故事層出不窮的傳記裏一些頗為重要的原因,要知道這些原因,請看第九章。資料來源於網上,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僅供個人收藏請勿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