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哪裏開始……?

單人牢房的門被打開了,那被拉到一邊的厚重鐵門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突然,兩個用圍巾擋住臉的男人闖入我的牢房,把我從水泥床上拉了起來,一邊謾罵著一邊用腳狠狠的踢我,他們蒙上我的眼睛,把我的雙手綁到身後,在我和他們的叫喊聲中,他們把我拉到了牢房外麵,抓著我的襯衣,把我的身體按到鐵質的斷頭台上,然後開始狠狠的鞭打我!

——快老實交代,你是受誰的指使去攻擊布什總統?

在背後支持你的人是誰?

你做這件事得到了幾百萬的報酬?

你是不是基地組織的成員?還是伊斯蘭聖戰組織?還是邁赫迪軍?

他們其中一個人歇斯底裏地衝我叫喊,但是他們不會得到想要的答案,而我隻是任他們虐待。另外一個人用腳踩我的胸口,他似乎把全部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我覺得胸口很緊,甚至無法呼吸。我感覺自己的一根根肋骨就要分崩離析,我聽到我的肺在費力地呼吸空氣,發出艱難的聲音……我喘著粗氣醒過來,從這個不斷重複的噩夢中醒了過來,我不知道要過多久,這個可怕的夢魘才會從我的腦海中徹底消失……

我艱難的睜開眼睛,開始辨認圍在我四周的這些的臉孔,它們微笑著注視著我,我努力想要從我模糊的記憶中找回昨天的一些畫麵,那個充滿了驚喜的上午。最重要的是,我將不再住在單人牢房裏——那個我被埋葬了3個月的墳墓。跟過去的日子一樣,我看向四周,等待我的獄卒,他將為我打開門,把我送到廁所,但是我沒有等到獄卒,卻看到了其他的囚犯,他們從我身邊經過時望向我,然後我聽到了久違的問候(早上好),一個長胡子的老人微笑著對我說道,他是一個六十多歲的囚犯,曾經是在伊拉克軍隊中服役的一名高級軍官,他邀請我與他一起吃早飯。在吃早飯前,我第一次在沒有嚴密看押的情況下,獨自去了廁所。自從2008年12月14日我因用鞋攻擊了美國總統喬治·布什而入獄後,我第一次可以在床上完全伸展我的身體。這些環繞在我身邊的笑臉讓我覺得歡欣鼓舞。此時,我想起來,在我在法庭上提出要搬到綠區監獄後,而現在我確實已經搬到這個監獄了,從此我便可以擺脫單人牢房——陰沉、漆黑、死寂,幾乎與墳墓沒有差別,從圍牆和鐵窗外傳來守衛和士兵的聲音,他們在談話,命令我和數百名跟我一樣的囚犯們。那時我一個人度過白天漫長的時光,各種念頭像洶湧的潮水吞噬迷舟一般湧向我,每當我感覺一天就要過完的時候,我便在牢房的鐵門上畫一條線作為記號,畫在之前的線下麵,我孤獨的等待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而我仿佛就在晝夜交替的蜃景裏。

而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了,我不再是孤獨一人,這裏有二十個囚犯和我在一起,狹小的單人牢房變成了一個在裏麵到處走動的大房間。當我抬頭看到高高的屋頂和停止轉動的掛在天花板上的電扇片,我的嘴邊露出了希望的微笑。我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也許是因為它讓我想起了轉動的人生,沒有任何事物會保留在同一個狀態,還是因為過去單人牢房那低矮的屋頂太過壓抑?從某個囚犯的收音機發出的誦讀古蘭經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裏,到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滲透到我身體的每個關節,讓我感受到活力。在我跟幾個囚犯一起吃過早飯後,我向周圍張望,用一種探索的目光審視這個新地方。而我同屋的另外幾個囚犯還在睡覺,夢想著從監獄解脫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