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豐微微沉默了片刻,隨即緩緩道:“八年的時間,楚軒的五行並不差,他的意境本應該已經達到,但是為何......”
“因為......他的心靜不下來,他的肩,太沉。”
老人微微抬眼,看向楚軒,緩緩道:“他背負著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卻到現在也不知道仇人是誰。唯一知道的,便是仇人的實力勢力都很強,強到他根本沒有能力去與其碰撞,隻能如老鼠般躲藏著,努力修煉,直到有一日,能夠報仇雪恨。”
聞言,張三豐心頭一顫,沉默了下來。
兩者一人盤坐,一人輕躺,默不作聲的關注著院子中,那個不懈努力的少年。
......
這一日,清風和煦,陽光熱烈,空氣中都泛著燥熱的氣息。叢林的陰影下,張三豐依舊是一身灰色的道袍,正安靜的站立在樹蔭之下。清風吹拂,蕩起道袍衣袂。似是心有所感,順著清風的軌跡,張三豐柔嫩的指尖輕輕一動,腳下橫跨,雙手微微抬起輕落,正是太極拳的起手式。
野馬分鬃,白鶴亮翅,摟膝拗步......簡單的太極二十四式,在張三豐的手中施展出來,緩慢異常又連綿不絕,圓潤自通之間環環相扣,不絕如縷。這一套連綿施展下來,張三豐的氣息幾乎如無,仿佛融入了自然之中,與這清風融合,身化天地之間。明明近在眼前,卻仿佛遠在天邊,遙不可及。細細感應過去,又似乎浩瀚無垠的天地一般,在她的麵前,世間萬物皆如螻蟻。
“太極,可繁可簡,繁則如天地萬物,不可捉摸;簡則拳腳相通,招招式式皆為太極。太極,重其意而不重其形。有意無形,然也;有形無意,非也。意者,天地萬物相生相克,始於混沌,是道,生太極,是陰陽;兩極生四象,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生八卦,乾、坤、巽、震、坎、離、艮、兌;八卦演萬物。是者,始為道,化陰陽,為太極。”
風輕輕的吹,張三豐的聲音也是輕飄飄而去。如這天地間靡靡之音,貫徹入耳,入心。如一陣清風,除去心中之塵,掀開明鏡本性。
太極二十四式演練完,張三豐的聲音也已經完全落下。
樹叢之間一片靜謐,樹葉輕沙沙作響,連張三豐離去的時候的聲音也似乎融入其中,不礙林間那偷偷觀望的身影的思考。
“準備離開了?”
“嗯。”
張三豐腳步輕輕一頓,低低出聲。旋即回頭看了一眼林間少年的身影,忍不住搖頭一歎。
這一周的時間,楚軒為了治好她的傷勢,可是費盡了不少的功夫。這山嶺叢林之中雖然有老人種植的靈藥靈草,但是卻也並不齊全。其中張三豐療傷所需不少的藥材,都需要在山林深處去找尋。而這山林之間,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危險的。為了幫張三豐采藥,這一周以來,楚軒身上受了不少的傷,每天回來的時候身上總是掛著血跡。盡管在回去之前楚軒已經清洗了身體,換了衣服,但是那淡淡的血腥味張三豐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楚軒心性不惡,隻是因為壓迫在身上的東西太重,讓楚軒從小便明白必須要時刻小心謹慎,因為不知道身邊誰會是敵人,哪怕是同齡之人,所以才會一直小心警惕,在外人眼中略顯沉默。
而張三豐,卻可以肯定不會是敵人,因為對方是一個高傲的魂靈將。
也許正是因此,楚軒才能夠完全放下心中的戒備與其相處。在楚軒將其當成朋友之後,魂靈將的身份便是被無視了去,隻當她是一個女孩罷了。盡管後者處事有些淡然,但是卻並不妨礙楚軒第一次與母親師傅之外的人坦誠相待的熱情。隻是這份熱情,讓張三豐有些承受不住。
“唉......”
良久,老人也沒有多說什麼。他知道,楚軒沒有選擇在張三豐最虛弱的時候與其簽約,現在,已經是沒有了機會。想要真正讓張三豐自願簽約,太難,太難。但是,成為朋友也是不錯的結果。
“我知道楚軒體內的情況,陰陽廢體,並非是廢體。”張三豐收回看向林間的目光,微微垂下眼瞼,從袖袍中掏出一本泛著淡淡紅藍光芒的卷軸與一塊潤滑的玉片。“這個,你交給他修煉。陰陽冰火體不但不是廢體,反而是很少見的一種強悍體製,隻是你們人類踏足這個領域時間太短,並不懂得如何掌控。另外,這玉片之中還有一種玄階的武技,不過需要度過凝靈期才能修煉,否則隻會傷及自身......”
說罷,張三豐將手中的卷軸與玉片丟向站在廟院門旁的老人,腳步邁出,再沒有任何的停留,甚至是連自己的真名叫什麼,都沒有留下。
老人望著漸漸消失的倩影,沉默良久,沉沉一歎。
隻是,此刻卻無人知道,命運的齒輪早已悄悄轉動起來。就在那一夜月光下,少年鬼使神差的忽然伸出手拉住少女的那一刻開始,命運,已經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