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麵哭,一麵搖著頭,發絲被高高的長風吹散,淩亂不堪。
“回不去了,父王,心兒回不去了!”
父王一愣,然後又繼續喚我:“心兒,你不要做傻事!”
我哭著笑了,說出了此生我認為最最大逆不道的話:“父王,你知道,心兒為什麼回不去了嗎?是因為你啊,這個亂世需要賢者居之,可你不勵精圖治,沉湎享樂,又怎麼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怎麼能不讓自己亡國呢?”
父王看著我,心痛如絞地說:“父王悔不當初啊!”
我大笑:“哈哈,悔不當初。父王,當瀾河水患的時候,您在哪裏呢,當崇州饑荒的時候,您在哪裏呢,當千千萬萬的老百姓湧入彭城的時候,您在哪裏呢?”
這不是女兒對父親的質問,這是一個亡國的子民對國王的譴責!
我隻恨自己生為女兒身,我隻恨自己沒有滿腹韜略﹑驚世武功,我隻恨自己不能像幾個哥哥那樣上戰場,我隻恨,我生在帝王家啊!
若是平民百姓,我不會爭,不會怨,天下之主,與我無關,我隻想過安逸的日子,和平的日子。可我不是,我生在帝王之家,我是幽國的九公主,我心裏裝著的是幽國的子民,我必須為他們爭取到最後的尊嚴。
誓死,不做亡國奴。
我是皇族,我有不可捍衛的尊嚴。
看著迎麵趕來的父王,我伸出手做了個“打住”的姿勢,我阻止了他的過來。我看著他,滿目淒涼地說道:“父王,士可殺,不可辱,孩兒,代表皇家的最後一點尊嚴,去了。”
迎著風,我展開了我的雙手,那曾經舞出過驚世之舞的手,我把它懸起來,與城牆水平。
我聽見父王的歎息:“早知道,我便不該教你讀聖賢之書。”
隻有這個不該麼?父王,女兒需要的道歉和悔意,從來不是對你自己的女兒的,女兒需要的,是你對幽國臣民們的交代啊。他們的性命,從來就不比我們低下,他們,才是你真正應該時刻放在心坎裏時刻關心著的人啊。
父王,為什麼你看不見,為什麼你不能明白?
再也無話可說,我閉上眼,身子向後一仰,然後,我的整個人就像是一隻斷了線的紙鳶﹑折了翼的蝴蝶。瀕死的那一刻,我也要是最好的姿態﹑最好的笑容,我要讓世人看見,我笑得有多麼的美。
呼呼的風聲穿耳而過,刺得鼓膜發疼,我笑得很大聲。
墜地的那一霎那,我突然感覺不到疼了,隻覺得眼皮很重很重,重到再也抬不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我聽到一個好聽的聲音,他說:“以公主之禮,厚葬!”
公主之禮嗬,謝謝你的仁慈。
再見了,我曾經留戀的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