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班,我就覺得氣氛不對。
走廊上新拖的地板濕漉漉的,空氣中散發著消毒水的味兒。
昨晚大夜班的老朱還沒走,正在給一個病人處理傷口。病人說,騎摩托車過隧道時,走錯車道。為了躲開一輛大貨車,蹭到牆體上,右腿褲子完全刮破,肉都翻了出來。他大呼小叫,以期引起深切同情。
老朱對病人的渴望,明顯心不在焉,對扶著門框向走廊張望的一個護士說:“幹嗎擋著門,進來進來!”
他在等什麼人嗎?還是想看到什麼人?
病人莫名其妙地將頭轉向門口,隻見走廊上人來人往,醫生護士們正紛紛就位,但一會兒,就不停地有人將頭探進來,並不多說話,隻是看看就走。
我很快就發現,其中不乏其他科室的人。
“他們是來看我的嗎?”病人自我感覺頗好,這麼問著,又看看自己腿上七扭八拐的針線,臉上既得意又恐怖。
朱大夫瞪著他撇嘴,諷刺道:“你以為你是阿嬌啊?”
我衝剛伸頭進門口的一個女人大喝一聲:“看什麼哪,魏佳?”
魏佳是三樓心血管科的實習大夫,人蠻活潑,才來兩三個月,已和大家搞得熟門熟路。“周大夫。”見躲閃不及,她隻好走了進來,東張西望,“你們科一大早,就挺熱鬧啊。”
我說:“你是找誰還是怎的?”
“不找。”她表情訕訕,要往外走。就這麼會兒工夫,門口又探進來好幾個人頭,有我們外科的,也有別的科室的,連手術室的麻醉大夫都跑來了。我一把拽住魏佳,扭頭問老朱:“人來人往,出什麼事了?”
老朱已經給病人縫好了傷口,正坐在桌邊開處方。病人低頭瞅著自己破破爛爛的褲子,一聲長歎。老朱逗病人:“我說,你該不是個通緝逃犯吧。”
“不敢不敢,”病人趕緊謙虛,“蹭破點皮,怎能配當逃犯。”
打發走了病人,老朱站起身去洗手。魏佳向我討饒:“放我走吧,周醫生。我們要點名了。”
老朱意味深長地衝魏佳點點頭:“你這小丫頭片子,跑得也忒歡了吧。真是應了那句話,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啊!”
魏佳一邊匆匆離開,一邊讚同:“可不是咋的。這世道,人心叵測呢。誰能想到,會出這事。”
她白大褂一閃,出了門。我正要問老朱詳情,白班的其他兩個大夫已經走了進來。
“簽到嘍簽到嘍,”他們嚷嚷著,“不簽白不簽。”
口氣頗為興奮,一掃往日上班沒精打采的模樣。
旁邊骨科、燒傷科陸續有人端著水杯,來我們這裏要水喝。那些個護士,更是川流不息人來人往。有病人在門口探頭,嘟嘟囔囔地說,掛了號,可坐門診的大夫還在住院部。
這才有人跳將起來:“對對對,今天該我去門診!”
亂七八糟,處處都亂七八糟。
主任張齊還沒露麵,這老家夥是睡過了頭,還是院部有會議?剛一想到他,就聽有人在說:“張主任今天不來了嗎?”
一言既出,值班室裏頓時鴉雀無聲。我吃驚地望出去,就見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諱莫如深”四個大字。
張齊出事了?
難道全天下,就我一人蒙在鼓裏?
老朱是副主任,見主任沒到,就鐵肩擔道義,跳了出來,大聲整頓秩序:“各就各位,病人來了看見像什麼樣!”
又加一句:“上班時間,不許議論私事。”
幾個實習生去提開水,拿病曆,換墨水,一邊做事,一邊交換眼色。我心裏又驚異不止,到底出了什麼事喲,為何單單就我不知?
回想昨天下午下班時,都還沒有任何異樣,那麼事情的發生,一定是在昨天晚上!
難怪,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兩眼一抹黑的原因了。
因為昨天晚上,我關了手機,在郊外給熙嫻過生日,過完生日,我趁熱打鐵,求婚成功,接著發光發熱,跟她纏綿了一夜。
那麼昨天晚上,到底出了什麼我不知道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