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難聞……像……?!
實在是像像像……這個“像”之後的念想跟她的鼻腔一樣,堵塞了。
鼻頭裏有什麼?支起指頭,隨便都能摳出一堆幽灰熒藍的泥沫子。
咳咳咳,有沒有搞錯啊,她可是潔淨的蓮化身啊,嘔!
胸口憋悶,還摻合辛辣,心肝肺都要被嗆咳出來。
被縛仙索捆成一團從雲端扔下,嗖嗖地跌破九重天,被俗塵戾氣迎頭潑染就丟了意識。睜開眼,滑膩膩濕漉漉的,埋半側臉在一潭子腥臭的泥漿裏,幸甚沒摔扁成餅或裂碎了八瓣。
收刮著腦袋裏僅有一些關於不良嗅感的體驗,都難以和現下這股瘋湧進喉腔的相提並論。
好吧,看樣子要比南天門那濁霧繚繞的煉魔斬仙場還彪悍數倍,簡直……簡直…….唉呀呀,要她撓破頭也憋不出能讓自己服帖的描述罷了。
喉頭泛漾陣陣酸楚,肚皮咕嚕嚕兀自翻天覆地。
話說“難受”對她來說,是陌生到難以適應的滋味。
仙靈九霄,曆來充盈九姝菩提蔓妙的馥鬱芬芳,連平常喝的朝露浴的天池都滲浸空靈的香,那是萬物萬事都可舒坦到心曠神怡的家園。
所以,仙姬的世界本不剩比“不好聞”更過分的事,頂多再是個“難聞”,譬如放久的蓮蒂,枯化的茱萸,不過偶爾一次煉魔斬仙場的收魂式,飄散的就是種摧心絞肺的“難聞”,讓她畏懼。
憐塵總是老神在在地嘀咕,“難聞”應是另一味香,隻是不順她這個蓮生仙姬的無塵眼,就被咒成“難聞”。若憐塵在這裏,她真想把這話砸他一臉。
現下這味,用“難聞”來嫌棄顯太淺薄,像把鈍刃在鼻尖上磨來磨去,快要被蹭破皮肉。
尖銳的疼痛,寒心剔骨的孤寂,這些都沒遭受過,就實打實地難受。睜眼不易,淚珠兒“卟嘀卟嘀”地盈眶跌落,想來都是給熏的。
倒不是委屈到這檔上才學會流淚,就算滿心滿眼的委屈化作了撐心堵肺的”難受“,她也不會有哭這個欲望。
腳下滑膩像踩著流雲,站不穩走不順的,索性就不急於爬起身,收攏攤散了一地的錦雲裙擺,攥緊在手抹一把眼淚。
模樣是淒淒怵怵,卻非本意,隻想著或許洗刷洗刷眼珠子,可瞧清楚這鬼地方到底是哪裏?
席地屈膝坐罷,豎耳朵聽動靜,四周有流水擊石的清嚀脆響,心下略安。有水就好,待會可去滌掉這一周身的恐怖味兒,實在孰無可忍。
四周無聲,連雀兒撲翅和流雲飄遊的動響都欠奉,靜謐得心慌意亂。
不用多猜,此地絕非寧靜詳安的仙靈九霄,大有可能已是跌出了仙界天門,諦龍君那一腳的狠戾本是能把任何物體都踹出三界的,何況她就一無根蓮化身的小仙姬。
咬唇咬衣,最後隻能咬手指。餓得慌,心猶自憐,又覺得活該。
諦龍君對蓮化身的仙姬有根深蒂固的生理性厭惡,這個八卦是三界全民共享卻就是忘了這梗,蓮姬無根又無心,經過這一遭怕是要被盛傳還無腦吧。
嘖嘖嘖!
她舌抵牙根,給自己來了三下才到手的不屑。
這是從憐塵那裏學來的,而他又是從凡間搜羅,換著花樣在她麵前唧巴著嘴。
“嘖嘖嘖!”
咦?三下譏誚演在心裏,卻莫名地炸響在耳畔。
大失驚之下,忘了吮指頭,支耳循聲去,四周卻如常。
仙術弱膽不肥,她本能地朝未知的一旁縮了縮,腳板子拱啦拱地撐著身體一寸寸地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