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最好的時光剛剛開始(7)(3 / 3)

我79年的,她81年的,我們這個年齡,裝“80後”人家會嫌我們老,裝“70後”又會被嫌嫩,不管怎麼說,似乎都沒有到可以給人發售心靈雞湯的地步。何況,你知道的,現實多數是:聽過很多道理,卻依然過不好這一生。

“夢想”其實是一個足夠讓人熱血又足夠讓人討厭的詞,充滿自欺欺人的暗示。我們有時候把它當成衝鋒號,但更多的時候,會把它當成擋箭牌,甚至遮羞布。

很多天才,死於三分鍾的熱情。

但我接下來要講的,並不是所謂的“要堅持啊,要無畏啊,要努力啊”,尤其不會講什麼“不畏將來,不念過去”。事實上,人生度過的每一秒鍾都有其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你必須正視它們,對未來有所敬畏,對過去有所惦念。很多食物,越嚼越無味,等剩下一堆殘渣的時候就被丟棄了。但人生很多時候恰恰相反,有很多事情你必須反複嚼才能頓悟到一些對你真正有幫助的思想。

第一次見亞娟是在2013年的北京圖書訂貨會上,那時我還在前東家創業,我們的人事經理對她久攻不下,於是帶我去見她,做一個最後的“了斷”。我那時急缺一個青春產品線負責人,所以已經抱了勢在必得的決心。我們聊了將近兩個小時,前一小時五十分鍾裏,我的內心已然在咆哮“放棄這個人吧”,但是最後的十分鍾裏,我內心又說,“就是這個人了”。

大抵是因為亞娟這個人,有點嘮叨,文藝點的說法是碎碎念。又有點小自戀,文藝點的說法是,總是充滿著坐井觀天式的小確幸。

所以,她對於之前所有業績的渲染或者陳述,哪怕細節到令人發指的地步,都沒有打動我,而且,在她冗長的闡述中,我也被迫收起了準備已久的個人脫口秀,隻索然無味地盯著那隻烤魚,好像它也在叫,“快翻一翻吧,我這一半已經烤熟了。”

然而,最後十分鍾的時候,她說:“我看過每一個作者的每一本書,每一個字。”

“真的?”我不相信地問,這是我插進來的為數不多的一句話。

她說:“當然,不能說百分百了,你知道任何事情也沒有百分百的絕對(以下省略500字),但我幾乎都看過。”

然後她又說了一條有效信息,她說,“你知道嗎,我在×××給作者們的簽約條件都是多麼多麼低嗎?但是就這公司還經常拖欠作者加印稿費。”

我問:“有多低?”

她就報了幾個數字。

我和人事都不約而同地“哦”了一聲。

最後大家握手告別的時候,亞娟,我們的何總大人不放心地問了我一句:“李總,如果我加盟到你們那邊,作者們的簽約條件可以高點吧,然後一定不會出現拖欠稿費的事情吧?”

我狡黠地一笑,不得不再一次為自己驗明正身:“亞娟,我是商人,但不是奸商。”

後來我們原班人馬創立白馬的時候,一天我請她吃飯忘了帶錢包,她也一本正經地跟我說:“李總,你不是商人,你是葛朗台。”

過去十五年的職場生涯,讓我近乎悲觀地發現,人其實是很難做到換位思考的,也很難做到真正去欣賞別人,第一眼看到的往往是別人的缺點。所以我們見慣了中國拆夥人,而不是合夥人。那個段子應該是反著來的:不怕豬一樣的隊友,就怕神一樣的對手。說到底,人很難容得下身邊有一個比自己更優秀的人。

比如,我們的發行總監,他是被我親自挖來的,然後從他入職的第一天起,我就收到關於他的各種小報告,無外乎都是一種聲音:你怎麼能用這個人?他怎麼可能做得了圖書發行?這種質疑的聲音甚至會從別的公司傳來,讓我一度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是請了一個發行總監而不是“發型總監”。

最後,漂亮的成績單讓所有人閉嘴。是的,我頂住了很多壓力,他也一樣,如果不是彼此足夠的信任和欣賞,我們絕對等不來這個happy ending!

而關於亞娟的質疑,也一樣。但她可能比我們的發行總監更慘,因為主要挑剔她的人,是我。

我很毒舌。關於這一點品質,亞娟已經“好心”地用了好幾頁紙幫我宣傳了。但其實,我還好,因為我的毒舌一點毒都沒有,反而充滿了多巴胺。比如我曾經對一個女同事說道,那時她正在炫耀她當天的完美搭配,“你真有眼光!”我注視到她眼裏的光芒愈盛的時候,不急不慢地又說出了下一句,“全北京地攤上最有亮點的那一件,竟然都能被你發現,並且全部穿到了你的身上?”當然,你想打擊別人又不想讓別人生氣的話,就一定不能忘了把自己踩得更低。所以,我在她說出“滾”之前,再補充一句,“我就不行,往往用專櫃的價錢買了一個地攤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