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
霪雨霏霏。
江南的雨總是纏綿的,細細密密。它飄落下來的時候,你感覺不到,而等到你感覺到的時候,早已被她纏纏綿綿地黏在一起。
黏濕了青絲,打濕了麵頰,淋濕的衣衫,滲入了你的肌膚,纏繞住了你的心。
江南的雨就如同江南這個名字一般,就如同江南帶給人的感覺一般,就如同江南的女子一般。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沐依然撐著一把十八骨的青綢麵傘,穿著一件粗布的衣衫,一雙黑色的靴子,手裏提著一包青鳳閣的點心,還有一壺興春樓的酒,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
細細綿綿的雨將那青石板路打得很濕,石板已經很多年了,不是很平整,濕嗒嗒的,沐依然已經走了有些時候了,靴子被石板路上的水打濕了一半。
不過她還是走得很悠閑,完全沒有在意她那雙已經濕了的靴子。
大街上沒有什麼人,偶爾有幾個也是走得行色匆匆。這樣霪雨霏霏的天氣,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
“這位小姐……要繪傘嗎?”那是一個小攤子,就在屋簷下麵,用布撐著,擋住了那纏纏綿綿江南雨。
她就這樣坐在那裏,一把竹椅,一方不大的桌子,零零散散地擺放著各色的染料,大大小小的毛筆或掛著或擱置著,有的沾染著各色的染料,有的還是幹幹的不曾用過。她的身旁,放著幾把已經繪製好了傘,還有幾把不曾有任何圖案的傘。傘的材料也不一,桐油紙傘,或是綢麵等等。
她的眉目很淡,清清的,好似這江南的一支翠柳,她的發輕輕地挽著,笑容淡淡的,她穿著一身綠色的衣裳,她的聲音也清清的,淡淡的,涼涼的,和這個煙雨的江南融彙成了一體。
好像她原本就不屬於塵世,而是屬於畫中的一般,她是從那一幅幅潑墨的江南水墨中走出來的女子,帶著她獨有的綠。
“嗯?”沐依然將傘打高了一些,好讓她更仔細地看清這個女子的麵容。而後,她懶懶地“嗯~”了一聲,抬頭看著自己那把青綢麵傘。
“似乎真是素了些。”她的聲音帶著一些戲謔,帶著一些小酒館特有的味道。
傘不是她的,傘是別人的,那個別人不喜好花花綠綠的東西,製作的傘上也從來都不會有些什麼。如果真要讓她畫,卻也不是畫不出來。
沐依然將傘遞到了女子的麵前,笑道:“麻煩姑娘隨意畫些什麼在上麵吧。”說著隨便畫些什麼的時候,沐依然想,如果當真畫些什麼美女在上邊,那個人不知道會是怎樣的表情,定然好玩極了。
“好。”女子淺笑著從沐依然的手裏接過了傘,看了看傘,卻又停下了,笑道:“小姐這把傘,定然很重要吧?”
“嗯?姑娘怎麼突然這樣說?”
“因為小姐的心意,在這把傘上麵。慢慢地會傳遞過來。”她說得很認真,輕輕的,帶著淡淡的笑。卻說著這種讓人聽著覺得很荒謬的事情。
“有這樣的事情?”可沐依然絲毫沒有覺得這事兒有什麼荒謬,她笑著,那痞痞的表情淡去,眼睛也亮了幾分。“難不成這把傘還會說話不成?”
女子還是淡淡的笑著。“傘不會說話,但小女子能感覺到。”她突然又將傘重新還給了沐依然。“小姐的傘,小女子不能繪了。”
沐依然挑起了自己的雙眉。“不能?為什麼?”
“既然是重要的傘,定然不能隨意繪些什麼,若繪得不巧,豈不是弄汙了小姐珍貴的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