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星空(二)(1 / 3)

張廣源這個組長不算是行政職務,局長、副局長是上級任命的領導幹部,白紙、黑字、紅公章,在檔案裏放一輩子。而組長隻在於局領導的一句話,讓你幹也行,不讓你幹也可,不用報批,不走形式。說白了,組長與其他參謀一樣,是“革命群眾”,不是“領導幹部”。

張廣源已經四十八歲,是個老參謀,心裏什麼事情都明白,看到與自己資曆差不多,甚至比自己資曆淺的同事,一個接一個地走上領導崗位,有時候心裏也有一種酸楚的感覺,但多數時候還能夠坦然麵對,不攀不比,臉上不發燒,心裏不著急,依然把一個隻有四個成員的小組組長幹得得心應手、恰到好處。

張廣源多年來養成一個習慣,隻要不是在外邊出差、開會,星期六或者星期天都要到辦公室去一趟,本周沒辦完的事情處理一下,下周準備做的工作梳理一下,這樣的雙休日才過得心裏踏實。

星期天的上午,張廣源一進辦公室,就看到陳文銘坐在辦公桌前用微機打字,便奇怪地問他:“你星期五不是幫小晨把材料都搞好了嗎,又在這裏忙什麼?”

陳文銘轉過身來,對張廣源說:“我想把下周隨王部長出差要去的幾個下屬單位的基本情況綜合整理一下,明天先呈給首長看一看。”

“出差的事先別著急,還有好幾天的時間,可以等一等。星期天沒有急辦的事情就好好休息,你與我不一樣,我是天天與老婆孩子在一起,你與老婆孩子周末才有機會相聚,有的人是‘兩地分居’,你們是‘一地分住’,我總覺得,一家人不經常在一起生活,建立不起來感情。我老婆沒有隨軍的時候,我兒子每次見了我,開始幾天連爸爸都不肯叫,好像我是進駐他家的‘軍代表’。”

“我看你兒子現在與你感情挺深的。”陳文銘說。

“他是四歲那年才和我愛人一起隨的軍,剛來部隊時,我不知道怎麼樣與他在感情上溝通,不聽話了就揍。我那個兒子有意思,剛開始的時候,我一揚巴掌他就拚命地哭喊,弄得我不好意思下手。到了六七歲的時候,他的倔強性格就顯現出來,抗擊打的能力非常強,不論你怎麼揍,都是一聲不吭。有一次他在學校考試沒考好,我又揍了他,他揉著紅腫的屁股對我說:你這個學期一共打了我九次屁股。我說:老師布置什麼作業你經常記不住,我打你幾次你記得倒是很清楚,我今天再打你一次,湊個整數,讓你記得更清楚。兒子咬牙切齒地說:你使勁打吧,等我長大了再跟你算賬!聽了兒子這句話,我站在那裏楞了半天沒緩過神來,從那次以後,我再也沒有打過他,不再以‘家長’的身份管教他,而是學著以‘朋友’的身份對待他。”

“實踐證明,打孩子是失敗的教育方法。”陳文銘說,“但是,咱們局是綜合部門,大事多、急事多,首長直接交辦的事情多,讓人天天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工作壓力非常大,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太多的耐心教育孩子。”

張廣源點點頭說:“你說的對,要不然,有的人也不會說我們局是‘夜總會’——夜裏總開會,不是研究工作就是討論材料。”

“不過,工作忙不能成為推脫教育孩子責任的理由,我準備把兒子從他姥姥那裏轉到咱們這邊的學校上學,與柳絮兩個人想辦法接送,孩子已經嬌生了,不能再慣養。”

聽陳文銘說到這裏,張廣源說:“我同意你的說法,覺得晨鍾這小夥子就有一些嬌生慣養,有些簡單的事情都不會做,有人對我過說他是高幹子弟,我問過晨鍾,他說他的父母都是一般幹部。現在調到機關來的幹部子女和有特殊背景的人比較多,咱們組有個鄭罡就夠了,要是再來一個‘公子哥’,可真是讓人受不了。”

“張參謀,這個問題要區別對待,什麼事情都不能一概而論。”陳文銘對張廣源說,“鄭罡有些作風懶散,生活上不拘小節。晨鍾與鄭罡不一樣,他的求知欲很高,上進心很強,隻是社會經驗少,顯得有些不夠成熟。有些幹部子弟身上有我們工農子弟看不慣的東西,例如比較傲氣和過於自信、花錢大手大腳等等,但他們當中的多數人比較聰明,思路開闊,敢說敢講,這是我們之中的有些人所不具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