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川本四郎一陣狂笑:“你以為你能騙得了誰,實話告訴你吧,你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的目的。”
他步步緊逼:“我的去查過,這塊地方根本就沒有叫李勝的,你說,你是中統還是軍統的人?”
“中統是裝啥的桶,軍統是裝啥的桶?掌櫃的,你說的話我聽不懂!”
華醒民依舊是一副愣愣的樣子。
已經逼近到華醒民身前的川本四郎感覺到自己要氣瘋了,他不再說些什麼,惡狠狠地就是一刀。
他恨不得一下子把這個至今還在裝聾作啞的中國人劈成兩半。
原來,這個川本四郎的確不是普通的商人。和無數個日本浪人一樣,他來到中國也是為了恢複昔日武士時代的權威,謀取更大的利益。日本全麵侵華之後,川本四郎從東北來到了上海,投靠了軍方,先後在多次戰鬥中為日本軍方提供了許多有價值的情報,受到了日本軍方的賞識。
近期,受日本軍方派遣,川本四郎以貨棧為掩護,帶領5名日本浪人秘密在上海市刺探情報,同時,他們還有秘密抓捕中國婦女,充作慰安婦等任務。
僅僅不長的時間,他們就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抓捕了5名中國婦女。這些中國婦女落入他們的魔掌之後,無一例外地被他們殘酷**,接著,又被麻醉,裝箱,利用運送貨物的機會,和那些貨物一起,偷偷運送到不同的指定地點,以供日軍官兵玩樂。盡管這些中國婦女大多性格剛烈,拚命抗爭,但最終還是由於身單體弱,都成了他們的口中食。
與此同時,他們還做著販運毒品等罪惡生意。
別看川本四郎長得十分困難,但是他卻長著一個聰明絕頂的腦袋,再加上這些年來一直在中國的土地上,對於中國人十分的了解。就這次酒宴來說,其實,也是川本四郎腦袋裏靈光一閃設計出來的一次試探。
那天,宗社檔招收搬運工,在看到華醒民第一眼的時候,川本四郎就覺得這個中國人與眾不同。盡管他和其他那幾個前來應招的中國人一樣,都是破衣爛衫,但是憑著一種直覺,他總覺得這個叫李勝的中國人肯定在身上藏著許多秘密。他渴望著探知這個秘密,並想象著以此為突破口,探知更多更大的秘密。
但是,由於華醒民處處小心謹慎,沒有什麼行動,讓川本四郎一時之間沒有抓到破綻。所以,他一直沒有把他的真實想法顯示出來,連其餘的幾個日本浪人也蒙在鼓裏,他們不知道,他們的掌櫃心裏頭竟然會有那麼多的想法。由於喝了太多的酒,再加上沒有什麼顧慮,所以,他們睡得很香很甜。
月光明亮,刀光閃爍。
在刀光和月光的映襯下,川本四郎的那張醜陋的長馬臉因憤怒而變形,扭曲,顯得更加難看,更加猙獰。
川本四郎和華醒民一樣,他也喝了不少的酒,但他的頭腦一直保持著清醒。
當華醒民跑出去嘔吐的時候,川本四郎就覺得這裏麵有虛假的成分,因為,他是個酒鬼,他一直堅持”有多大酒量就有多大膽量”的看法。有許多罪惡的事情都是在他喝足了酒之後完成的。也就是憑借著這一點,使他受到了日本軍方的賞識,更準確地說,是受到了日本軍方的利用。
作為川本四郎這樣的酒鬼,是很容易分辯出是真嘔吐還是假嘔吐的。再加上人在嘔吐時,臉色上也很容易辨別出來,嘴角上也會殘存一些汙物。
那一刻,川本四郎產生了揭穿這個中國人秘密的衝動,但是他又馬上忍住了。
華醒民在重新回到酒桌前時,川本四郎用眼睛一掃,他很快發現對方的臉色竟然連一點憔悴的感覺都沒有,嘴角更是毫無痕跡。
他想,自己一方有6個人且人手一把鋼刀,而對方是空手一人。要是打起來,肯定是手到擒來。
懸殊的力量對比讓川本四郎的心裏頭有了這樣一種奇怪的想法:他覺得自己是一隻貓,而這個中國人則是一隻悄悄覓食的老鼠,一隻被他這隻貓緊緊盯住,卻渾然不知危險已經臨近的老鼠。
要是玩一下這樣的遊戲一定很有趣很有趣。
川本四郎想。
在華醒民貼在耳邊向他呼喊的時候,川本四郎的心裏頭一陣狂喜:看來,這個中國人要有下一步的行動了,是揭開秘密的時候了。可是,畢竟他已經喝了許多酒,酒精的力量讓他覺得一陣陣暈眩,他的手竟然感覺到了麻木和痙攣,他感到,刀柄也難以抓住,這讓他不得不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稍事休息後,川本四郎跳了起來。看看房間裏,那幾個浪人依舊昏睡不醒。他狠狠地罵了一句,然後,提著自己的武士刀衝出了房門。
果然,他看到,二樓陽台上,有一個熟悉的黑影。
看到這個黑影,川本四郎心裏一陣得意,他為自己能夠很早就識破這個中國人而感到高興。於是,他悄悄地從樓梯拾級而上,卻不料,由於酒勁上湧,他有些頭重腳輕,他還是發出了輕微的聲響,並讓華醒民感覺到了。
看到這個手持鋼刀的日本浪人,華醒民心裏也是一驚。但是他很快鎮定下來。他決定要裝聾作啞,盡量掩飾過去。
不料,川本四郎一語中的,很顯然他是有備有來。
刀光一閃,刀身帶著一陣寒風,迅速向華醒民頭頂砍落。
刀風淩厲,朔風撲麵而來。
很顯然,川本四郎在這把刀上下過一番苦功,他有足夠的信心,這一刀一定會把這個中國人劈成兩半。
但是,和世界上許多事情一樣,信心並不意味著目標就一定能實現。
因為,川本四郎的速度快,而華醒民的速度卻更是驚人。就在刀鋒將要落到華醒民頭頂上的一刹那,華醒民動了,那刀鋒貼著他的腳邊落了下去。
由於川本四郎是含怒一擊,去勢已老,根本不及變換方向,刀尖落到地上,濺起點點火星。他的身體也成了一個弓形。他想要順勢橫掃,卻來不及了。
還沒等他把想法變成現實,華醒民順勢的一掌已經狠狠地拍在他的後背上。
這一掌,如同一個重磅的鐵錘,雖然沒能讓他骨斷筋折,卻也讓川本四郎實在消受不起了。他隻覺得嗓子裏麵一甜,胃裏一陣波濤洶湧。他再也忍不住了。
隻聽哇的一聲,一股帶著說不清什麼氣味的東西從他的嘴裏一噴而出,在地上綻開了一朵並不美麗的花。
那是剛剛吃進去沒多久,還沒及消化的各種菜肴。
川本四郎的腳一軟,撲倒在華醒民的麵前,那些酒後的汙物頓時沾滿了自己的前胸,他覺得一陣惡心,眼前一陣暈眩。
還沒等川本四郎清醒過來,華醒民又飛起一腳。這一腳,恰到好處,不是踢在他的身上,而是把他卷了起來。
川本四郎不太魁梧的身體堪堪飛越過陽台半人高的欄杆,又狠狠地俯摔在地上。
這一下,川本四郎更慘了,他的臉上沾滿了灰土,不但胃裏殘存的東西又一次噴湧而出,而且,非常非常不湊巧的是,他的心髒部位恰好遇到了一塊尖尖的石頭。
川本四郎已經運行了五十多年的心髒再也不堪重負了,他大睜著不甘心的眼睛,離開了這個因為他的存在而多出了無數罪惡的世界。
就在川本四郎的身體落地的同時,嘩啦一聲響,一大串鑰匙也從他的衣袋裏飛了出來。這正是川本四郎片刻也不曾離身的這家貨棧所有房間的鑰匙。
華醒民扭頭望去,庫房裏,陣陣不均勻的鼾聲不時地隱約傳來。
正所謂是藝高人膽大,華醒民一咬牙,拾起了那串鑰匙,快速打開了那一扇扇一直沒有向世人展示過的門。
川本四郎的房間比較特殊,不但有一部電台,還有一個帳本。其餘幾個日本浪人的房間裏,陳設大同小異,房間正中,都掛著一麵血紅的太陽旗和一把武士刀;他們的內室也都淩亂不堪,透出一股濃重的****的氣息,不但有各式各樣的春宮圖,散亂的女人衣物,還有日文版的各類彩色畫報,畫麵也都****不堪。在一個日本人的床上,華醒民居然看到了一方蘇州刺繡的手帕,上麵繡著一朵嬌豔的梅花。
很顯然,這是女孩子的貼身之物。不知道它是哪個慘遭侮辱的女孩子留下的。看到這方手帕,華醒民心裏一緊,因為,梅如雪就曾經用過這樣的手帕為他擦去頭上的汗水。
睹物思人。華醒民伸出手去,把這方手帕揣進懷裏。
緊接著,華醒民又打開了那間倉庫。
打開這一扇塵封的門,一陣刺骨的寒意撲麵而來。借著微弱的燈光,華醒民看到,這個房間分成內外兩部分。內室裏除了一張牢牢固定在地上的鐵床外,和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散發出不知道什麼氣味的棉被之外,別無他物。
而外室裏,則擺著各種各樣的刑具。很顯然,這裏一間囚室兼刑訊室。地上,可以看到若有若無的黑色印跡。很顯然,那是血跡。
種種跡象表明,這家貨棧名為貨棧,實為轉運人口,殺人越貨的魔窟。這些房間裏不知道曾經發生過多少次令人發指的事情。
快速完成偵察後,華醒民迅速趕往倉庫,所幸的是,那幾個日本浪人依舊是昏睡不醒,他們的鼾聲此起彼伏,依舊保持著剛剛酣睡時的姿勢。
很顯然,他們睡著後根本就沒有醒來過。
川本四郎已經死亡,華醒民就此暴露,沒有必要再潛伏下去了。華醒民伸出手去,在那幾個還沉浸在美妙夢鄉裏的日本浪人的璿璣穴上狠狠點了下去。
要知道,璿璣穴是人身上36處死穴之一,此穴如被高手點中,會氣血凝滯,造成死亡。
餘下的5個日本浪人一聲不吭地就永遠地睡去了。
半夜時分,宗社檔倉庫的火燒將起來。起先隻是小小的一點火,但很快,火勢擴大,整個倉庫都著了起來,照得半邊天空通亮通亮的,把附近居民區的許多人都驚醒了,他們有的在窗前,有的跑出門去看。人們觀看著,議論著,有許多人吸著鼻子說,聞到了一股子酷似烤豬肉的味道。還有人議論紛紛,說,這幾個日本浪人睡得可真是香,連著了這麼大的火都不知道。
火勢越來越壯觀,烈焰騰空,濃煙如雲,終於轟隆一聲,倉庫落架了。
眼見著火勢已經無可挽救,又聽到了一陣由遠而近的消防車的尖叫聲的時候,周圍的人才紛紛行動起來,極其勇敢地拿起了水桶、斧頭等物,要衝進火場去救火、救人。
當然,這一切已經晚了。
事後查明,倉庫內,共有5具人的屍體,全部都燒成了黑黑的焦炭。
望著餘煙繚繞、水霧彌漫的一片斷牆殘垣,前來救援的消防隊員們感到一陣陣顫栗。他們說,一定是庫房內易燃物太多,要不火勢也不能這麼凶。而這幾個的死亡,肯定是由於他們喝醉了酒,沒有及時分辯出方向,後又被煙霧窒息,才沒能逃出來。那些摔碎在地下的酒壇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所以,所有到現場的人便眾口一詞,說,這件事是天意,是避免不了的。
消防隊員們一致認同的這個結果,是這場火災的製造者華醒民所完全沒有想到的。盡管他為此做了精心的準備,就是要製造出這樣一個效果。
華醒民沒有想到的是,他的房東吳老太太卻對這件事情有著截然不同的看法和做法。
這場火災發生十幾天後,華醒民在確認四周並無可疑跡象後,回到了租住的房子裏。過了不久,吳老太太就來看他了,她絕口不問這十幾天來華醒民去什麼地方了,而是帶著一種欣喜的口氣說:這下子可好了,這段時間再沒有女孩子失蹤了,這場大火真是天意呀!
華醒民故作驚訝:什麼大火,我怎麼不知道?
吳老太太一愣,也是一臉驚訝:年輕人,你不知道咱這兒著火了?你還不知道,那家日本浪人開的雜貨店著火的事兒?那真是慘哪,6個人燒死了5個,還有一個是摔死的。哎呀,這都是酒惹的禍呀!
接著,吳老太太又有意無意地說起了下麵的事兒。
原來,火災第二天早晨,剛剛從一個相好的懷裏醒來的警察局長聞訊趕到現場後,兩眼打量著那些被煙火熏染得變成黑色的磚瓦,久久沒有吭聲。
當然,這個警察局長不會如此簡單地下結論,他想到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同樣匆匆趕來的法醫官經過一番查驗,認定,火因是因為蠟燭燃盡引發的,這幾個人的死則是因為喝醉了酒,無法逃脫造成的。這用他們身上毫無傷痕,麵前的杯盤、酒壇,再加上其他房間內財物絲毫無損就足以證明。至於那個搬運工,事後害怕追究逃跑也是正常的。
聽了法醫的報告,警察局長仍是半信半疑。於是,按照他的吩咐,法醫又對川本四郎的屍體進行了查驗。但結果依舊是出乎他的意料,
法醫認定,從那兩攤從嘴裏吐出的汙物和川本四郎身上的傷痕看,他必是由於喝酒過多而導致精神麻痹,失足墜落,後又由於尖石撞擊心髒而死。
隨後,這法醫習慣性地眨了眨眼。
於是,警察局長的腦袋也多開了一竅,他想明白了其中的含意,大筆一揮,同意結案。
畢竟,幹了多年的警察,他不可能不知道,案子裏邊有著明破暗不破,暗破明不破的說法。
再說,在本管區內發生如此命案,不是什麼好事,還是快速結案的好。
接著,日本特高課也投入人員進行調查,結果證人的說法大致相同,找不出什麼不妥之處;再加上像這樣的日本浪人隨便一抓,就有一大把,最終也就認同了這個結果。
說完這些事兒,吳老太太又東拉西扯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了。臨走前,她朝著華醒民意味深長地說:年輕人,你這個小夥子我喜歡,隻要你願意,我這把老骨頭不叫人拆了,你就在這兒長住吧!接著,又加重語氣說:沒有事了,沒有事了!然後,她露出了一抹笑意,邁著輕快的步子走了,腳步聲完全不像平日裏那樣拖遝。
目送著吳老太太的背影,華醒民頓時心底湧出一股寒意,但緊接著又是一股暖流,感到一陣陣心靈上的慰藉。這就是,在這塊土地上,還有這麼多沒有失去血性的中國人,他們雖然沒有直接拿起刀槍去與侵略者麵對麵的搏鬥,但卻用自己隻能意會不能言傳的行動默默地支持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