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和踏出了一步,腳下碎骨“喀嚓”破裂,他兩手空空虛握著拳形似愜意,根本看不出還剩什麼手段。笑笑嚐試著喊了他一聲,他不作應答,一步一步朝著骨堆之巔走去,驟然有黃泉軍背後襲來,頭也不回甩出了一袖,拂塵破土,將它們個個擊落。
如果不是深知他的身手,笑笑幾乎要看呆在這種閑庭信步的姿態裏,這樣的青和,變得一如當年模樣,令她的眼眶濕熱起來,連帶著胸腔裏辛辣的血氣一同翻湧,非得緊捂住嘴才能防止自己在模糊的意識裏不停呼喚出他的名字。
他在高處伸直了臂膀,張開五指,狀若捕捉空中遊弋的浮塵,韶華皺眉,“他想做什麼?”笑笑含著淚,緊緊揪住韶華衣襟才迫使自己沒倒下去,卻遙見青和口中喃喃默念了起來,隨著那些無聲的字眼自唇齒間溢出,陡然蓄起周身真力,手上起、足下落,掌心上翻著在虛無之中寫起什麼來,他出手不停,一招一式,飄然禦風,然正因這般畫符的起勢,黃泉軍的步伐竟似受到牽製不由地慢了下來。
此時的穹頂呈地崩山摧之勢,從正中豁開了一個大口,漫天發亮的東西倏地鋪瀉下來,淋得幾人豁然一振,“這是……水?”隻見細密如牛毛的水珠子從上層的缺口落下來,被這紅蓮地獄的火光一烤變化作水霧,迅速彌漫開來,純澈發亮,越發妙不可言。
君承歡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仰起頭,水霧之中一片光怪陸離,他沒想到在這黃泉死地還能見到水,一時間口舌的燥渴、漫身的殺意都被這水奇跡般地壓了下去,深吸一口水汽,每個毛孔都像重生。
青和的身法越變越快了,青灰長袖“謔!”地掃出萬千字符,整個人在迷蒙大霧看起來是一柄其骨錚錚的鐵筆,而他虛空書寫的每一個符號,都賦有巨大真力,震得人心口發怵。
那字符,一如龍、一如鳥、一如暗生別花、一如佛祖一顰……晦澀難辨,玄妙天成,隨了一聲疾喝:“破!”瞬時攪得巨大霧靄轟然褪色,三丈皆清。
笑笑、韶華二人被這真力所激胸口劇痛,就連君承歡此刻也神情一變,再看青和,遭真力反噬直直地噴出了一口血來,笑笑臉色慘白:“是宆飛心法……”穹飛心法玄奧無比,幾世幾代都沒人參透,否則又何必以寄生“炎景”這樣一種異常的方式傳承下來?青和他竟想以區區凡胎肉身來駕馭穹飛心法,簡直是……自取滅亡。
“不可以、不可以這樣!”笑笑瞬間彈起,想也不想就衝了上去,誰知接連幾聲:“破鬆!”、“破定!”、“破門!”幾波衝力襲來,直接將她震飛在地,四肢百骸痛得幾近斷折,她捶地咆哮:“青和!我不準你再寫!停下——”她淒厲的叫喊被隆隆塌石淹沒,根本無法傳到青和耳朵裏。
所有的黃泉軍都慢了下來,像被人施了個定身的法術,每一節骨骼漸漸恢複成僵硬不動的樣子,青和筆勢不停,每寫一符,就吐一口血,然而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清亮明澈,那些斷臂的、完好的、落臉的以及尚被掩埋的黃泉軍,就這樣停止了所有動作。
緊接著,更為玄妙的一幕出現了,原本附著在每一具骨雕上的零星符文在此時脫離了寄體,化作點點微弱的螢火漂浮回到了空中,它們果然有種靈性,互相探查一番便又重新聚集在了一起,隻是這回數量實在太少,拚湊成的符文陣型殘缺不全了。
君承歡心道:恐怕是黃泉軍被毀影響到了宆飛經,若能將黃泉軍全部除掉,宆飛經也許就不複存在了,青和突出奇招,也正是看準了真經符文遭受重創,再也無法組成完整的秘陣。
這是宆飛經最為勢弱的一刻,機不可失。
青和高高張開手,攬著那破碎的金色光輝,“來,都來吧……哈哈哈,不管是秘寶還是詛咒,都到我這裏來!讓我看看曠世天書究竟是何能耐,龍目生變,乾坤一脈,讓大家看看……沒了‘炎景’,這天下究竟是興是亡?”
話語湮沒在轟隆巨響中,山川崩殂,弧形砂壁自正中往四周潮水般陷落了下去,與之相反的,卻是笑笑他們所站的位置逐步上升,整塊地麵下就像有座火山爆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