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靖康年間
平江府阮家藏書樓頂,兩個人影麵對而立,其中一個一身玄色夜行衣,蒙麵,左手扶著右臂,右手中握緊的劍尖朝下抵在房頂的瓦片上,眼睛狠狠地盯著對麵負手而立的青衣年輕男子;另一個即是那年輕男子,隻見他悠閑地立著,渾身上下不見任何見血的兵器,眼睛瞬也不瞬地看著蒙麵人。
半晌,俊朗的年輕男子歎口氣,緩緩道:“閣下既已負傷,我不願再與閣下打鬥糾纏,隻要閣下能將今晚從南宮府取走的冰魄寒蟬交還並再不動覬覦之心,我保證南宮府的人今後不會再為難閣下,如何?崔城主?”聲音清亮悅耳,中氣十足。
蒙麵人渾身一震,哈哈大笑,一把扯掉蒙麵黑巾:“祈二公子果然好身手好眼力,居然在追趕崔某的片刻之間便能知曉崔某的根底,佩服佩服!”他緩緩將手中的劍插入劍鞘之內,抱拳道:“既然如此,崔某當把冰魄寒蟬奉上,望祁二公子與南宮世家停止追緝崔某人。”
年輕男子微微地笑:“好說,隻要崔城主答允此事,我代南宮家應了你的要求。”
崔鷹一眯眼:“如此甚好。”左手從腰囊中取出一物遞過,右手暗暗捏緊手中之物。
年輕男子不疑有他走上前接過冰魄寒蟬,正待仔細查看,一道掌風掠過,他心裏暗叫不妙,為時已晚,一陣煙霧在眼前暈開,視線無端模糊起來。隻聽得崔鷹哈哈大笑:“二公子,崔某人雖自恃不是你的對手,冰魄寒蟬交還,但也不願咽下這口鳥氣,逼迫之事崔某銘記在心,奉上玄衣教的青花散,也叫你嚐嚐三日不能見光的滋味。”一個縱躍,崔鷹便消失在屋脊上,遠遠的聲音傳來:“不用擔心,祁二公子,三日後毒性自會退去,哈哈哈哈……”
年輕男子幽幽地歎口氣,不禁暗笑自己太大意,忽略了崔鷹受傷的右手,大抵在江湖未久,薑還是老的辣啊。
崔鷹的笑聲引來了阮家的護院,一時間熊熊火把照亮了各個院落,人聲鼎沸起來。
畢竟是江南阮家,護院人數眾多,看來的趁早脫身,不然解釋起來就麻煩了,念及此,祁湛輕輕拍打了下視線模糊的雙眼,轉身躍下屋脊,憑靈敏的聽力向東北方一個較為安靜的角落掠去。
阮府太大,現在這樣他若是不找人指路,想必是出不去了。
夜涼如水,阮映雪靜靜的站在院子裏發呆,半夜裏輾轉反側,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心中想著出來走走,心裏或許便能靜些。
十五年過去,爹爹把娘難產死去的原因歸結於她的出生,對她總是冷淡無比,即便是她已經學會了娘的一身本領,比所有兄弟姐妹更早學會家傳的移形換位輕身功夫,即便是她不如兄弟姐妹般邀功爭寵,爹也仍然待她冷淡如常;幸好她一向無欲無爭,待人也盡量溫和,幾位姨娘待她雖然稱不上喜愛,倒也算是客氣。罷了,得過且過而已,等娘留下的毒經研究完,自己就可以去玄湮穀找未曾謀麵的師公了,想來爹爹也不會有什麼意見,她這個女兒向來不受寵,隻要不惹禍便已算是不錯了。
若是日後能脫身出去,自在闖蕩,必是比在這家中舒心百倍。阮映雪這般想著,不由淺笑出聲。
隻是這安靜並未堅持多久,西南方向飄落的一道身影打破了所有的寧靜。她背著手,微微的有些著惱。
輕輕的呼吸聲傳入耳中,鼻翼間能聞到一絲似有若無的茉莉的清香,祁湛了然,心中暗暗自責,竟至於半夜闖到女孩子的閨房附近,不禁有些尷尬。
“公子半夜至此,是有事麼?”嬌嫩清脆卻悅耳的聲音響起在他耳畔,是個少女。
好膽識!祁湛暗讚了一聲,壓下心中的好奇,道:“這位姑娘,在下唐突了。隻是被一位前輩開玩笑施了青花散,目不能視,因此不辨南北……”停頓了一下又道:“不敢打擾府上各位護院大哥,因這院子較安靜,想過來找人指個路,好脫身。”
阮映雪淡淡“哦”一聲,點頭道:“這樣麼,剛巧我屋裏有這青花散的解藥,公子可拿去自行解毒,半炷香之內即可重新見到這滿天的星鬥。”
早早的去了吧。她倒不是畏懼眼前這人,卻是莫名被人攪了興致,有些惱。
祁湛聽得話中有不耐之意,絲毫沒有慍意,俊朗的臉上湧上淡淡的笑容:“那就麻煩姑娘了。”
話音未落,隻聽得腳步聲遠去,緊接著門咯吱一聲輕輕打開。
腳步聲濁重,卻不像是會武之人。祁湛細聽著,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