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也抓不到他的手,那雙溫暖的,粗糙的手。
張開,好像要擁抱年幼時的自己,蹣跚著向他跑去,喚他一聲陳伯伯。
一片漆黑,風來雨來,仿佛世界末日了一般。陳伯伯身化赤芒,在黑暗中倍感耀眼。璀璨劃過天際,伸手推開了發呆著的自己。
一個龐然大物從天而降,隻覺天地一陣的搖晃,陳伯伯的身形已消失在原地,隻有一隻手向外伸張著……
駭然的神色,沾滿了鮮血,陳伯伯的鮮血……
“啊……”一聲驚呼,伊蘇從睡夢中驚醒過來,雙手緊握被單,大口喘息著,渾身早已被汗水淋透。
耳邊幽幽響起一聲鍾鳴……
他十二三歲的模樣,臉色略微蒼白,氣色十分不好,還好兩顆朗若星辰的眼睛,閃著激靈的光亮,為本來有些憔悴的他增添了幾許朝氣。
環顧四周,這是一間普通的廂房,兩扇小窗,房中擺設簡單幹淨,隻有幾張鬆木桌椅,上有茶壺水杯。
房間裏占了一半空地的是連在一起的大炕,上有六個床鋪,除了他現在躺的,身邊的被子都被疊放的整整齊齊。
在六個床鋪的正上方牆壁上,掛著一條橫幅,上寫兩個大字:道術!
看這樣子,倒像幾個求師學藝的弟子共居一室。
伊蘇獨自坐了一會,心底突然白光一閃
“或許一切隻是一場噩夢吧”他低喃“也許我一直都睡在這裏,也許一走出這個房間,就還能看到陳伯伯”
門虛掩著,伴著絲絲的冷風,幽幽的從門縫中吹進來。
不知怎地,越靠近那扇門,伊蘇的腳步就越沉重,仿佛雙腳支撐的不是自己,而是整個世界。
這扇門一打開,或許曾經的世界即將離自己遠去,那個有著陳伯伯的世界都將隻存在自己的記憶,迎接自己的,將或許是一個嶄新的,沒有陳伯伯的世界。
一個陌生的世界。
很快的,他走到了門口,把手搭在門扉之上。那個瞬間,眼前的這扇木門居然沉似山,重如鐵。
咬了咬牙,一狠心,“吱呀”一聲拉開木門。
戶外柔和的陽光,如同水一般傾瀉在自己的身上,帶著淡淡的暖意,亮的自己有些睜不開眼。
隻是,他的心隨著視線的漸漸恢複,一下落盡冰窟,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生生的忍了下來。
這是一座規模並不如何大的庭院,滿院盡砌青石磚板,磚縫處偶有雜草,隨夜風搖擺。院中一處花壇,乃由木柵欄圍成,花中紅白映襯,甚為鮮明。庭院牆邊,幾株不老青鬆,青葉蒼翠,枝繁葉茂,一條鬆枝上掛著一個秋千。
神醫落英就坐在秋千上,看著伊蘇,一晃一晃的蕩著秋千。
淡紫色的華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露出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隨著秋千的一上一下,她整個人好似隨風紛飛的蝴蝶,又似清靈透徹的冰雪。
“神醫……”
神醫神色一怔,顯然沒有料到伊蘇會這麼快的醒來,微微點頭,算作是回應。
看著落英,伊蘇心頭突然一阻,陳伯伯的音容笑貌再次浮於眼前。
一如往昔,第一次見到神醫時候,她也是這身的打扮。如同九天的仙女,豔麗高貴。
而那時陳伯伯也與自己相依為名,正為自己寒病久居而四處奔波,數年之間雖拜訪名醫無數,卻無一人能指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見到了神醫,已曠古絕今的懸絲診脈術查詢到自己病因,隻可惜,神醫縱然能查出病因,卻治不了他。縱然如此,在自己心裏,神醫也是個救死扶傷,扶危濟弱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