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千裏之外的錦州,早已是大雪紛飛,連天冰凍。
深夜大雪,城內城外人跡絕無,白雪茫茫之中,連鳥獸都不見了蹤影,守城的兵士們縮頭縮腦拱成一團紮堆躲在避風處,想來若不是職責所在,實在無法躲避,怕也是早早的就去尋了酒家,三三兩兩的喝酒去了。
城牆之上,燎望台之頂,卻有一襲青衣單薄如柳,獨自臥在冰雪之上,執一壺酒,對著漫天大雪自飲自酌。
不知是有事傷懷,還是情致別趣。
“你已觀了幾夜天象,可有所得?”
淡淡的,似乎是被風雪帶來的一片霧氣,說話聲即刻便被大雪落散了。
青衣人頭也不回,飲下一大口酒,道:“元家後人,觀測天象何需幾日之久,我不過是喜歡上坐在高處欣賞雪景的感覺罷了。”
似乎是天上落下了一片雪,燎望台上憑空出現白衣如雪,飄飄然立於冰雪之上,衣裾大袖被寒風吹起,他本身便若一個會發光的存在,與雪花一起淡淡的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沒聽到回答,恒無遠略轉頭懶懶的看了他一眼,嘲諷似的笑道:“弗然公子果然會體貼人,明明用不著,卻還是接受了城主家貴小姐親手所做的大衣,就怕傷了人家姑娘的芳心呢。”
凜冽的寒風中,他隻著一襲單薄的青衣,衣襟被大風吹的散開來,露出衣下細膩光潔的的胸膛來,美豔之餘,叫人看了便忍不住冷的發抖。
姬弗然淡淡看了他一眼便別過了頭,道:“如何才算是用不著,莫不是要人人都像你這般夏衣冬行,百般拒絕城主夫人的好意才算是做的好?”
恒無遠輕哼出聲,揚著臉看他,見他一身礙眼的狐裘大衣,忍不住眯縫起一雙狹長的眼眸,負氣似的道:“我們習武之人的體質本來就不同於常人,夏衣冬行又如何,對我們而言,不論什麼衣服都不過是件遮體之物罷了,你又何必讓自己穿上如此厚重笨熊一般的冬衣。”
前幾日,他們二人遊至錦州,正巧遇上城主妻女感染急症,重病在床,遠近名醫都是束手無策,隻婉轉叫城主準備後事。他們二人一來,不過數日便將城主妻女救回,休養了幾日後便一如往常。
城主妻女感激兩人救命之人,又傾慕二人翩翩公子之儀,見二人都是衣杉單薄,便連夜親手趕製冬衣送給二人,姬弗然並未說什麼便將狐皮裘衣收下,恒無遠卻死活都不願意收下那一件錦貂大裘。
“救人的本來便是你,這件笨熊一般的大衣給你穿罷了。”
淡漠的話音未落,一件仍然帶著淡淡體溫的雪白色裘衣便從天而降,鋪頭兜臉的蓋了恒無遠一身,恒無遠散漫的扒開一個洞將腦袋鑽出來,見姬弗然已經坐在了身邊,也懶得再說話,大口大口的灌著酒。
高高的燎望台之上,隻有疾風大雪之聲,兩個人並肩而坐,卻相對無言。
良久,恒無遠才懶懶的開口道:“這錦雲十六州我們也走了大半,去過的地方都做下了些準備,不過這些還是遠遠不夠的,這孫城主家的小姐長的不錯,你要不然就娶了她,我看他們可巴不得要把自家閨女往你身上貼呢。”
姬弗然仿佛隻聽見一陣風聲從耳邊吹過,連睫毛上的雪花都不曾抖動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