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指月並沒有聽清楚他說的話。
姬指月一直很好奇,他的後宮人數不多,新選了妃卻也沒見他寵幸過誰。
就連自己,他也向來是以禮相待,兩人相處時,他總是刻意使兩人處於平等位置,如此這般,他們竟像是普通友人一般。
這原因……居然是他覺得寵幸了人,是白白給自己添麻煩。
好實在的理由啊,她是在高門大戶的世家中成長起來的,自然了解女人們在後院裏的勾心鬥角。
女人們之間的鬥爭,勢必會影響到唯一的那一個男人,如果建立了一個龐大的後宮,麻煩確實是少不了。
這個少年,是一個帝王,身遭的氣質卻總似孤絕一人,不願意給自己添上任何累贅。
他的姿態,總是給人以一種錯覺,似乎隨時的,他都可能一人孤身離去。
“那,如果陛下真動心了呢,會怎麼做?”
她知道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無論他們現在的關係多像是普通朋友,身份擺在那裏,她很明白自己遲早會變成他名正言順的妃,問這樣的話,邀寵的嫌疑太濃厚。
然而,她實在是好奇。
昭華宮的庭院裏,搭著花架,爬滿了紅白相間的薔薇花,小小的薔薇花盛開在架子上,一朵一朵鋪陳開來。
薔薇的葉子顏色並不十分深,淺淺的碧色清雅奪人,遠遠望去,像極了一襲華美香豔的綢緞。
花架下有白玉做的長案,長案左右各放置著一架長塌。
爾容半臥在長塌上,墨色的眼睛似乎因為困倦眯縫起來。
聽到姬指月的話,他神色尋常,淺色的唇卻微微往上翹,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他漫聲道:“如果真有這樣一個人……容必定會將她牢牢的束在身邊,哪怕這樣的代價是顛覆了天下。不離不棄,至死不休。”
至死不休……
姬指月微微有點閃神,胸腔裏的心髒忍不住劇烈的勃勃跳動。
容顏似雪的少年倚在長塌上,身後是一大片薔薇,紅紅白白,有幾支盛開在他臉龐一側,帶著薔薇淡雅的宜人芬芳,嬌嫩柔軟的花瓣在溫軟暖風中輕顫。
然而,薔薇的芬芳卻蓋不過少年身上特有的蘭花香味,清雅醉人,最嬌豔動人的花朵也不如少年玉一樣的容色那般動人。
這樣一個似乎隻適合生活在畫卷裏的少年,那薔薇似的淺色嘴唇,卻說出這般絕孤絕狠毒的話,攜著濃烈的深黑色的執狂絕然之氣,鋪天蓋地瘋狂席卷而來。
她原以為,優雅從容的少年,他的愛必定也是從容至極,仿佛浮雲舒卷,愜意而舒適,一如盛開在他臉龐附近的薔薇一般,香豔動人。
而他卻說……
假如真有如此這般的愛,想必是瘋狂而絕望。
他說的這個人……是楚妃嗎?
碧衣的楚妃,颯爽如朗朗晴日之陽,這樣的女子,想當然是擔的起這樣的愛的。
姬指月覺得自己的靈魂刹時間分成了兩半。
一半在點頭讚歎,由衷的覺得,那兩個人的愛就該如此,天造地設。
另一半卻在搖頭歎息,這樣的愛,從來不曾降臨到她身上,縱然她仰慕姬弗然多年,兩人之間仍是親情居多,從來沒有濃烈似烈火般的激情,這也是她能狠心進宮的原因之一。
爾容自半合著的眼瞼下,細細的觀察著她臉上的細微神情變化,由詫異變成怔然,隨後由怔然變成疑惑,再由疑惑變成想當然,最後的神色微妙,半是讚歎半是歎息,半是神往半是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