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她我才不離開這兒呢……過了幾個月我又找到了她……她在折磨我,可是我矢忐不移……我懇求您,先生,您同她談談……我必須得到她,您把這話告訴她……我的話她不聽……我再也不能這樣過日子了……我再也不能眼巴巴看著男人們去找她求歡……我在外麵大門口等著,一直等到她重又下來……醉醺醺笑哈哈地……整個胡同都認識我了……他們一看見我在等候就笑……我要發瘋了……然而我仍然每天晚上站在那兒……先生,我求求您……您同她談談吧……我不認識您,看在仁慈的上帝的麵上,您找她談談吧……您同她談談吧……"我情不自禁地想抽走我的胳臂。我害怕。他感覺到我在抗拒他的不幸,驀地他在馬路上跪了下來並抓住了我的雙足。
"我求求您,先生……您必須同她談談……您心須……否則……否則就要發生某種可怕的事情……為了尋找她,我把我的錢全都花光了,我不讓她在這兒……不讓她活……我已經買了一把短刀……我有一把短刀,先生……我不讓她在這兒……不讓她活……我忍受不了……您同她談談吧,先生……"他像發了狂似的在我麵前翻滾。正在這個當口,馬路那邊過來了兩個警察。我使勁將他一把拽起。他呆呆地盯住我看了片刻。隨後他用一種完全陌生的、幹澀的聲音說道:
"您從那邊那條胡同拐彎進去。您的旅館就在那兒。"他還盯住我看了一眼,他那兩隻眼睛裏的瞳孔仿佛融化成了一片可怖的白色,一片空虛。說罷,他走了。
我用大衣裹住身體。我冷得打哆哼。我覺得全身疲乏無力,迷離恍惚,麻木不仁,昏昏欲睡。我想稍微想一想,考慮考慮這一切事情,可是一陣陣困倦不斷向我襲來,我跌跌撞撞向前走著。我摸索著到了旅館,一頭倒在床上,像一頭牲畜一樣沉沉入睡了。
次日早晨,我竟不知道這當中究竟什麼是夢幻什麼是真情,我心頭說不出有種什麼情緒在抗拒著,不讓我去弄清楚這個問題。我醒過來時,天色已經晚了,一個陌生的人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裏。我去看一座以古希臘羅馬的鑲嵌細工著稱的教堂。可是我的眼睛木然地看著那教堂,昨夜那場相會的情景清晰地在我的腦海浮現,我身不由己,尋找著那條胡同和那所房屋。可是這類奇異的胡同隻有到夜晚才顯出生氣,白天它們戴著灰色、冷漠的麵具,隻有熟悉情況的人才認得出它們來。那條胡同我怎麼找也沒找著。我疲憊不堪、神情沮喪地回到了旅館,腦子裏充斥著那些幻象或者說是回憶。
我的火車晚上九點開。我依依惜別地離開這個城市。一個搬運工扛起我的行李在我前麵朝火車站走去。這時候,在一個十字路口,我禁不住突然回頭一看:我認出那條橫叉胡同了,順著那條胡同走下去就是那所房屋,我叫住了搬運夫,走了過去--他先是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繼而輕薄地笑了--我想再瞥一眼這條冒險家的胡同。
胡同裏跟當初一樣昏黑,黯淡的月光下,我看見那所房屋的門玻璃發著亮光。我想再走近一點,這時候,黑暗中有一個人影閃動了一下。我打了一個寒戰,認出是他,他蹲在那兒門檻上向我招手,要我走近過去。可是一陣恐懼襲上我的心頭,我趕快溜之大吉,我心驚膽戰,生怕卷入這裏的事件中,耽誤了我的火車。
可是隨後,在街角,我在轉身離去之前還回過頭去朝他看了一眼。當我的目光與他的視線相遇時,他噌地身子往上一躥,向大門跳了過去。他手裏明晃晃地閃著什麼東西,猛地一把拉開了大門,我從遠處分辨不清,月光下在他的指縫間神秘地閃爍著的究竟是錢幣還是那把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