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大門敞開,迎麵影壁上貼著一人高的大紅壽字,一看就知道主人家在操持什麼喜事。
又林她們跟在大太太身後朝裏走。這種場合有長輩在,她隻在跟在婆婆身後扮孝順就行了,用不著她和人應酬說笑。
裏頭有個和大太太年紀差不多的夫人迎了出來,笑著拉著大太太的手:“哎呀我的姐姐,你怎麼這會兒才過來?我們老太太都念叨了你一早上了。”
鍾氏輕聲提醒又林:“這是劉夫人。”
大太太笑著說:“家裏頭事兒忙得很,一直想過來給老太太請安的,你就是不下貼子給我,今天我也上門來討杯壽酒喝。”
劉夫人往她身後看了一眼——這種場合大太太當然不會帶妾室、庶女出來,跟她大兒媳站一起的那個穿戴不俗的,肯定是新娶進門的小兒媳婦了。
劉夫人昨天還和人說起這事兒來。原來覺得朱家是沒指望了,原來還想過把自家二閨女許給朱慕賢的,後來放棄了這個打算。可是誰想到朱慕賢這樣有出息呢?朱老爺子的事情現在也算昭雪了。眼見著朱慕賢前程大好,劉夫人真是悔不當初。
不過她和朱大太太多年相交,十幾二十年交情了,對她也十分了解。她覺得虧了,張氏隻有覺得更虧大了。因著前頭的事兒朱家在京裏不好結親,才回老家去說了一門親。可是誰想到這邊親事成了,那邊朱家就要翻身了?倘若再晚一晚,再等個一年半載的,朱慕賢豈不是能攀上一門更好的親?那對他的前程可是大有助益的,大太太臉上也有光。
瞧這會兒,要是娶了個可心的兒媳婦,還不得立馬就衝自己顯擺顯擺?現在卻隻是淡淡的說了句:“這是賢哥兒的媳婦。”又對又林說:“過來見過劉夫人。”
鍾氏和又林過來請安,劉夫人忙說:“哎喲,快別多禮了。來來,進去說話。”
既然大太太自己淡淡的,劉夫人當然不會對又林特別熱絡。
劉夫人也是養尊處優許多年的,當然不必對又林這麼個新媳婦兒特別在意。
她們進了屋,給劉老太太拜了壽。劉老夫人一頭銀發,精神也很好,笑著說:“起來吧起來吧。”目光落在又林身上,問旁邊的人:“這是哪家的孩子啊?”
屋裏其他人說話聲音停了下來,目光差不多都股注到她身上。又林仍是原樣兒站著,落落大方,一點兒都不顯得慌亂局促。
這老太太要麼老糊塗了,要麼明知故問。
大太太笑著說:“這是我們賢哥兒的媳婦,剛過門兒,今兒特意帶來給您老瞧瞧,討份兒見麵禮。”
劉老夫人招招手,又林朝前走了兩步。
劉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拉著她的手說:“是個好孩子,我看啊,和賢哥兒很是般配,金童玉女兒一樣。你婆婆還藏著掖著的,怕我們給你搶走了不成?有空兒常來我們家坐坐,我有了年紀啊,還就喜歡跟年輕小姑娘們說話,好象自己也變年輕了似的。”
一屋人都笑了。劉老太太送了一對鐲子給她當見麵禮。
前頭熱鬧,劉夫人和大太太倒是能湊一塊兒說幾句話。
“有陣子沒見你了,上回去瞧你,你還病得起不來呢。這會兒看著氣色倒是好多了。”
大太太也知道劉夫人不容易。劉家不比朱家,家底薄,開銷卻大,裏裏外外又要體麵,劉夫人的頭發都要愁白了。
“眼下都好了,以後日子會越來越好的。”大太太的話說得簡單,但是劉夫人也明白是什麼意思。劉家也被當年那件事情牽連,丈夫在翰林院那個沒有半點油水的地方苦熬日子,家裏的境況比以前更艱難。
以後縱然前頭的事情過往不究了,可丈夫也不年輕了,劉夫人也不求丈夫能升遷,隻要能轉一轉位置,好歹家裏能鬆快一些就好了。
“我看你這媳婦兒也挺有規矩的,跟京裏的姑娘比也不差。”
大太太說:“這是老太太看中的,當然錯不了。”
劉夫人就明白了。
雖然朱家大太太和老太太婆媳沒什麼仇怨,可是婆媳到底不是母女。老太太看中了,大太太也隻能認了。可是她對這個媳婦心裏肯定從一開始就種下了不喜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