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景五年寒冬臘月,天降暴雪,三日不斷。翌日,雪初晴,破曉時分,銀鈴般清脆之音自宰相府邸傳出,其音似玉珠擊碟,再細觀之,一女子飾以霓裳發髻流雲,芳華絕代,此女為宰相鍾離之千金,素央。
《帝王正史》記載:素央,煜景之奇女子也。工刺繡,父憐愛之,針法“繡線挑來似寫生,幅中花鳥自天成。當年織錦非長技,幸把回文感盛名。”佳人刺工難得名望遠播。帝惜之,遂納為妃,欽賜槿瑜宮,擇日入宮。另,央病,遂延遲多日。
“死丫頭,叫你再說,你再說,小心本小姐將你許配給老哥那個胖侍衛!人家可是念念叨叨惦記著你呢,到時候胖堆兒來提親,你可別哭哭啼啼失了淑女的身份!”一串極為著急卻又不減清脆的女音從那片嬌豔的梅花林裏傳出,沒一會兒這嬉鬧聲便愈發的暢快,自梅林嬉笑著跑出來一妙齡少女,髻若流雲,青絲似墨,腮若桃花,明眸皓齒,顧盼含嫣。小跑數步卻猛地駐足回首,眉宇滿載笑意,忽地又說道:“小心啊,別摔倒了。”
話音才落便如有神助般,隻聽“哎呦”一聲慘叫,一粉衣女子才從梅林裏追出來便摔倒在地。
“天然呆,都說了要小心嘛,這冰天雪地的路滑也不是沒有提醒你,你怎麼還是摔了,本小姐聽著這聲音也是極為心疼的啊。”少女故作驚訝地看著她半晌,後來又又一副痛心疾首的悲慘樣子,“想我唐唐當朝宰相家屬,聰明伶俐溫柔可人一名大好青年的聲望竟要毀在你這個天然呆的手裏,真是生不逢時天妒英才!”
趴在地上那名被喚為天然呆的物體嘴角抽搐,麵降黑線,爬起來雙拳緊握,仰頭望天,滿眼裏那是不屑,寫滿了我蔑視你,我藐視你,我鄙視你,我不看你!
“呃……天然呆?真的摔傻了?然不成本小姐真的要忍痛把你許配給人肉小胖堆兒?哎,歎氣。”纖纖細指宛若白玉,輕撫額,故作冥思苦想。
“小姐,你可否正常一些,您這樣,叫我們這些做奴才的要怎麼樣嘛!”小丫鬟明晃晃地翻了個白眼憤然高呼著,雙拳舉起,大大得給少女以嚴峻警示!
天然呆生氣了,後果很嚴重!想到那些個令人流口水的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少女不禁露出狡黠地笑容,她輕輕捅捅天然呆,諂媚道:“天然呆,我餓了,想吃你做的那道啥來著,那個紫菜燒扣肉!”
鄙視愈演愈烈,眸中那副明晃晃的“朽木不可雕也”直線上升,天然呆一麵搖著頭一麵糾正那俗不可耐的小姐牌菜名,“奴婢再說最後一遍,是‘紫煙踏雪’!”
“不就是紫菜燒白肉!菜名那麼難記,枉我一屆名門淑女,竟也要臣服於天然呆的手下,天可見憐啊……你看你看,這哪裏是做奴婢該有的表情……那眼神多麼的不屑多麼的糟糕!難不成……你確實在鄙視如花似玉的本小姐嗎?”少女以手掩麵一副遭受巨大打擊的樣子。
“小姐……”一聲似歎息般的哀嚎宣泄而出。
“丫頭,你又在欺負人了!”
宛若清泉的聲音響起,清潤高雅,一男子一襲白色裘袍正信步走來,他迎風而立,宛若皎月,清朗高潔,踏在雪上恍若仙人騰雲駕霧般,透著一分虛幻一絲飄渺。
少女微微一瞬有些怔愣,斂住麵上的狡黠,宛然一名門淑女,端莊嫻靜,她麵露淺笑,微微上前一步,低身作揖,輕柔道:“素央見過昊哥哥,雞鳴而起便立於廟堂之上,一路奔勞定是勞累,素央特意吩咐阿棠煲了參湯,希望哥哥歡喜。”
她一作揖,阿棠便在俊朗老哥麵前再次華麗地摔了。
“丫頭,你是怎麼了?怎麼這麼異常?不會真的摔壞腦子吧?”俊朗帥哥麵露疑惑。
“昊哥哥不必勞心,素央隻是眼見梅花飄落,心錐痛不已,實為‘感時花濺淚’,待我將這梅花瓣葬了,也就好了。”淚光點點,雙肩顫動,眉心緊蹙,咬緊嘴唇,少女似在忍著極刑般,轉過身軀背對著他。
“阿棠,小姐怎麼了?”俊朗帥哥轉問天然呆。
天然呆看了眼素央,低首儼然一副義正言辭,口氣懇切不含絲毫的假意,她說:“小姐許是在忍受著莫大的痛苦,公子,這痛苦如若不及時釋放出來,極有可能會愈演愈烈,輕者頭痛欲裂,重者會患有內傷阿!”
內傷阿內傷阿!
俊朗男子深情款款地盯著素央的背影半晌,雲淡風輕了句:“來時,將那些個暗衛被本公子打發走了。”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素央看著白雪上滿是嫣紅的梅花,不禁感歎,血淋淋的教訓阿!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銀鈴聲早已不在,最後剩下的是慘絕人寰得淒慘笑聲,驚起無數睡回籠覺的可愛鳥兒。
素央少女的確是在忍受極致地痛苦,不過,這痛苦是笑聲憋得,此刻她麵上漲紅紅霞滿布,水眸清潤似要低出水來,某女從狂暴女到淑女再到狂暴女反複反複,終於……笑得臉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