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設在禦花園的觀台,四周燃起熊熊烈火,場中央擺放著一顆夜明珠,撐得這片不大的地方如白晝般明亮。
這場宴會由君玄主持,但上首的位置擺放著是三位,除卻西涼王子衛臨風,誰也猜不出另一張桌子是為誰準備的。
那些提早抵達觀台的公主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閑聊著。
許是起風了,寒冽的冷風掃過火盆,火光影影綽綽攢動起來。守在四方的宮人趕緊搬出準備好的布匹,把觀台的四周圍起來,徹底阻斷狂風的侵襲。
瑾瑄因中午吃得有些撐,睡得沒了時辰。直到寧心去喚她,她仍沉浸在睡夢裏,呢喃著夢囈,怎麼都不肯起床更衣。
她和玉真花費半天的勁才幫她穿戴好衣裙,高髻鬆鬆垮垮的盤在腦後。這樣的場合,參加的人都需穿正服出席,彰顯出宴會的隆重。
待她們抵達的時候,宴會上首的三位主人尚未到臨。
寧心攙扶著睡意朦朧的瑾瑄坐到她的位置前,宮娥穿梭在席間,安置好瑾瑄,她喚來宮娥往角落裏走去,在宮娥耳畔叮囑一番。
她回身之際,就看到坐在位置上的公主們紛紛起身,三位翩翩男子從她們中央走過,溫潤的青玉色,邪魅的玄紫色,潔白勝雪的白色。
重新站到瑾瑄的旁側,剛才那位宮娥執著酒壺走上前來,酒壺傾斜,對著酒杯緩緩斟滿,翻眸瞄了眼寧心,她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酒壺,拿起另一盞酒壺朝著下一處位置走去。
寧心聞不得酒味,趁著之前尚未開席,提前讓宮娥把酒壺裏的酒換成其他。這樣一來,瑾瑄不至於酒後胡言,而她亦能擺脫酒味。
站在高台上的君玄在衛臨風與君泰落座後,習慣把場麵掌控於心的他,環顧了眼四周,見沒什麼異常的方坐下。
大概是喧鬧的場麵點醒了瑾瑄,她如夢初醒般抬頭看了眼高台,端起手邊的酒盞就往唇瓣送去。
寧心見狀,趕緊攔下她,小聲地在她耳畔提點道:“公主殿下,眼下尚未開席,這杯酒斷斷飲不得。奴婢方才吩咐宮娥把酒換做清水,公主,可別讓人看穿了。”
瑾瑄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雖然不清楚寧心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但直覺告訴她,寧心是不會害她的。
既然這樣,暫且看看她的後招吧。
待宮娥在觀台遊走一圈,斟滿各位公主手邊的酒盞。
君玄手握酒盞率先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睥睨著底下的一眾人,舉高酒盞,朗聲說道:“今日特意設宴款待西涼王子,這是家宴,各位皇妹倒不必太過於拘謹。這一杯,為兄先幹為敬。”
話音落定,他仰首一口飲緊杯中的清酒。
眼梢微微抬起,幽深的眸光忽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含住口中的溫酒,他啞然地轉首望去,在瑾瑄的身旁,他赫然見到一襲宮裝打扮的寧心。
看著她淡定從容的神情,他有些摸不清她們兩人打的小九九。瑾瑄抗拒衛臨風,他是知曉的,但不清楚她為什麼要把寧心一並兒拉扯上。
寧心感受到上方投射而來炙熱的目光,渾身輕顫,她就這樣大刺刺地站在眾人麵前,要他不發現她,確也是件難事。
既然如此,她唇角含笑朝著他恬然一笑。
正要飲酒的君泰察覺到君玄的異樣,見他初在原地,疑竇得抬高眸子,順著他的視線向台下望去。
兩人的相視而笑,悉數落進君泰敏銳的眸底。
握在酒盞邊緣的手指稍稍用了力,不動聲色地斂回眸光,招手就喚來宮娥添酒。
進宮的時候,他就有聽說關於今年宮中發生的大事情,其中自然包括君玄的事。隻是,令他想不到的事,君玄喜歡的人居然是那般的卑微。
那日在東華門外,臨危救下瑾瑄的女子,大概就是旁人口中樂道的那位女子吧。
單從容顏上來看,說不少美貌,勉強算是清秀有餘,身上亦沒有什麼能教人一見傾心的東西,他就不明白為什麼獨獨就讓君玄愛不釋手呢。
不過從今晚來看,他愈發覺得這場戲比想象中的要精彩。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著耐人尋味的想法,君玄與君泰如此,衛臨風自然沒有落下。從一進來,他就注意到精神頹靡的瑾瑄,不停想著要怎麼報仇。
說情的君揚已經去了西北,那麼,剩下這個大好時機,他怎能不好好把握一番呢。
清脆的掌聲響起,舞姬揮動著長袖從兩側魚貫而入,琴聲響,舞起。
籌光交錯,淡淡的酒香開始在席間四溢。
瑾瑄喝了許多的清水,就覺得肚腹裏猶如翻江倒海般難受,匆匆飲下君泰敬的酒後,全身倚在寧心的身上就從席上撤下。
見狀,君玄亦是借著尿遁尾隨寧心而去。
君泰看在眼裏,卻沒有表露些什麼,仍舊客套地和衛臨風交談著關於西涼的風土人情。
清冷的月輝傾灑而下,照映在水麵猶如是繁星點綴的銀帶,閃爍著晶亮的光芒。樹影婆娑,冷風急速灌過,發出沉悶的抖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