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一棵高樹
測量自己
——史蒂文斯
A
有多少琴弦拒絕彈奏
尊嚴得以凸現
一定是某種神示琵琶
再現絕對是一種征兆
琵琶在分寸之間變幻
世界玫瑰中的事物
是你是他當然也有
我或者是我們另一個自己
另一種釋放另一片
陽光另一類虛華的色彩
也許整個世界都立在弦上
手指導致天崩地裂
花開花落的時刻唯有盲人
看見滿天紛飛的彩蝶
B
琵琶來自森林
葉子被時間之手摘下
那麼多的藤牽枝繞
已成千年回憶
最初的斧頭使你消失
在靜靜的叢林你靠近
烈火並在烈火中燃燒
又被刀子一點一點地砍削
後被浸在水裏你不死
並且充滿韌性地伸展
或者彎曲硬與軟的軀體
以某種定勢得以涅槃
你的履曆決定了你的命運
生來隻為眾多的手指受刑
很多手指早已僵硬你發現
他們的病大多已入骨髓
絕症的顆粒在周身擴散
一切你都不予說穿
他們的眼睛看似有光
可他們眼前一片漆黑
他們呼吸正常其實他們
正在斷氣悼詞正在神秘地張望
那些手指讓你越來越冷
到哪裏給天下人尋找一味
對症的良藥而墓穴的
睡屍紛紛醒來正在
窺視哪些地方可以乘虛而入
C
琵琶的高貴始於靈性的手指
當懸掛成為往事塵埃變成荊棘
你騰空而起往返於真實與
虛幻之間一隻鳥
以某種鳴叫打開塵封之門
更多的鳥兒布滿自由的天空
鳥兒飛翔猶如一段淒苦的慢板
你從來不敢將殘雪的苦難
演變成一種時尚的風流
你力圖說出真實的聲音既然
夢幻般逃離了昨天的牢籠
為什麼不做一次溫柔的噴射
啊就有那麼多翅膀顫顫抖抖
在天空那麼優雅地滑翔
也有的突然離開了同伴
並不說破為何選擇了歸宿
各自的傷口有各自的疼痛
我們眼裏的血凝成一朵梅花
堅強的我們漸漸坐立不安
鳥兒飛行我們在散步
鳥兒靜止我們在冥想
鳥兒呼吸我們在複蘇
我們回到色彩斑斕的早晨
全身潰爛的傷口已經痊愈
D
語言構築的城堡近似於
琵琶的彈奏愉悅的耳朵
享受外部的風景而內在的
秘密隻有靠心靈來詮釋
冷兵器時代的攻與防近似於
現代先鋒詩歌城堡被精心
化妝戰爭的大師級人物
往往醉酒常被多情短裙戰敗
某朵鮮花的疼痛近似於
純粹語法的移位富有彈性的
陣容掩藏著突擊的尖兵
抵達彼岸用的是暗示口令
那些衝鋒陷陣的將士近似於
鮮活泉湧的靈感仆倒也是
正常的軀體鋪成的道路
沉重得像一部象征的哲學
隻有一部書的曆史近似於
奴隸的成長昂起的頭顱來自民間
卻有帝王的夢想分行排列的
階梯引導人們通向神秘的宮殿
語詞遮蔽了傾向近似於
玄學家的描述其實光芒
正在穿透茫茫的空間
漸漸駛向靈魂的國度
E
彈起心愛的琵琶
血脈在琴弦上流動
我傾訴人們
靜下來發現彈琴的
是他自己過去的歲月
漸漸蘇醒如同消融的
積雪憂鬱淒楚及
鮮活的畫麵一一再現
聲音從頭頂飄過
那是高於舞台的呼吸
也是我的狀態我的手
正彈撥著琴弦
F
到底有沒有一隻風箱
盛著曠世的風跋涉山水無數
尋找早已走失的戀人
到底有沒有緣分未盡的戀人
如一隻火爐燃起千年木炭
等待一腔奔突的熱血
到底有沒有無法冷卻的熱血
麵對爐旁冰冷的鐵砧炫目
隻是一時隨即冒出一縷青煙
到底有沒有永不飄散的青煙
在被捶打冷卻變形之後
做一回極具品格的承諾
到底有沒有英雄兌現諾言
阻擋謊言在心靈深處發炎
延續陽光下暖暖的歌聲
到底有沒有無畏的歌手
舔著手上的傷口走上舞台
與金色琵琶卷起撼天的風暴
G
閉著眼睛看見
那隻逆光的背影
那麼孤獨那麼寂寞
是在山川是在兩岸
蔥蘢的江河是在
海鷗鳴叫的海邊
流動
背影流動
從未停止過一刻
浪頭接著浪頭
不斷地重疊
前仆後繼
孤獨的背影和流水
那麼不停地流動
無意中敲響了某根琴弦
睜開眼已是水天一色
H
一定是什麼繞開了手指
當手指觸及琵琶為什麼
降下來的卻是一場漫天大雪
雪的覆蓋細膩而又粗暴
連花朵也感到真實的疼痛
晶瑩之光照亮了葉子和
葉子下另一種黑暗
可白雪是普遍存在的
壓力向某些樹木和物體逼近
輕飄走向沉重哲學漸漸
明晰置身其中的環境
已不能適應白雪擊中了
含而不露的鏡子要看清秩序
必須借助被蒙蔽的經驗
假想天空沒有如此眾多的飛鳥
我們熱愛白雪伸出手
捧住或者遠遠地看著它
白雪開始呈現出某種象征
並對我們的生活進行冷淡的幹預
對白雪的揣摩使我們獲得
雪花的耳朵一千隻一萬隻耳朵
聆聽白雪降落像欣賞一首名曲
我們的麵前旋律飛揚
I
琴弦流出一地月光
燈光被淹在某個角落
僵硬的臉使世界陌生
情感對情感的禁錮鑄就死亡
怯懦的吻使生命
開始真正的敘事
一瞬間感情之鈾驟然裂變
立錐之地電波震動
相處不遠的墓地骷髏
蘇醒清幽的麵孔
燃燒著當年情愛的光芒
好日子永遠短如閃電
幹燥的風伸出舌頭
舔幹了空氣中所有的水份
在月亮下山之前女人的濕潤
完全消失鮮桃般的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