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崖的路並不好走,加之歐陽香極不熟悉地形,這一路下來,險象環生。歐陽香的功力隻恢複了不到一成,身上的傷也沒大好,憑她弱女子之軀,一路千辛萬苦自不必說,隻是越往下,歐陽香越邁不開步,她實在不想麵對許延楓麵目全非的屍首,可葬他入土一事,她也絕不願假手於人,人生最後一程,她一定親自送他。
隱隱約約間,忽然聽到水聲,歐陽香以為自己累出了幻覺,可愈往下水聲愈大,歐陽香心頭一陣狂喜,難道天無絕人之路,他們還活著!
終於到達崖底,有奔騰不息的流水自眼前呼嘯而過,看樣子竟是極深!歐陽香激動的不能自抑,一時忘情向水中撲去,幸好有來此汲水的農夫眼疾手快死死將她拽住,“這位姑娘,你做什麼這樣想不開,你還年輕,路長的很。”
歐陽香驚訝的轉身,才發現攔她的是一個上了年紀四方臉龐的中年人,因著長年麵朝黃土,皮膚粗糙的緊,箍住自己的手掌上滿是黃繭,也虧得這樣,他才有力氣拽回她。
“我沒有想不開,多謝你。”歐陽香不想多解釋什麼,她一顆心早飛入雲霄,原來不用碧落黃泉,許延楓仍在人間!
那人並不相信,依舊緊緊拽住她,“那你做什麼要跳水?”
“我是想尋人,我的朋友前些日子從上麵摔了下來。”見這人如此熱心,歐陽香索性一次說清。
“……”那人聞言終是鬆開了她,可看她的眼神卻明顯有憐憫一閃而過。
敏銳的歐陽香立時覺察出什麼,“是不是你見過他們?請一定告訴我。”
略猶豫一下,那人歎口氣,“隨我來吧。”便轉身離開了,歐陽香連忙跟上。走了不多時,卻見一抔孤墳正安靜默立在不遠處。歐陽香忽覺的步子變得千斤重,再邁不開。
“這是……”歐陽香的聲音艱澀暗啞。
向她點點頭,那農夫說道:“前些日子我們在附近種田,聽到這裏有好大的聲響,便跑過來看,卻看到一個老者,”頓了下,他看看歐陽香慘白的臉色,又接著說道,“死在這河上。”
當日那老者死狀極慘,雖然有水緩衝,但巨大衝力之下,他終是屍首分離血肉橫飛,聞聲趕來的人群中,有膽小的當場嚇背過氣去,後來大家顧念死者為大,好心為他把屍首找全,拚了葬在一邊。
這好心腸的農夫怕歐陽香一介女流,聽不得那淒慘事,特意把當時慘狀隱了,隻說人死在河上。說完見歐陽香怔愣在旁,他以為歐陽香大慟之下已不知如何是好,一聲歎息,“姑娘,事已至此,節哀順變罷。”
卻不知歐陽香在聽到‘老者’時就已愣住,老者?歐陽香心想,那麼隻可能是赫連征了?可許延楓和淩星寒又去了哪裏?他們竟沒在一起?回過神來,急急追問那農夫,“隻他一個,沒旁的人?”
“……沒。”那農夫以為她傷心的狠了,不想卻聽歐陽香問了這麼個問題,“隻他一個。”
得到肯定的一點頭,歐陽香再度陷入沉思,如果是三個人一起摔下來,沒道理隻被看到一個人,可既沒在一起,許延楓和淩星寒又是因了什麼失蹤呢?又或者……她朝刀削般的峭壁一路向上看去,難道是憑了許延楓的機智伶俐,在急墜之間,想出了什麼法子將自己和淩星寒掛在半山?這麼想著,複又搖搖頭,她這一路特意選了最靠峭壁的路走,若是有人,她一早便看到了。
又或者……她複向水中望去,許延楓和淩星寒確是靠了什麼阻擋住墜勢,可也隻苦撐了一兩日,便再度墜落水中,因一路盡量卸去了衝力,入水的聲音便不如赫連征驚人,沒被發現倒也說得過去。
農夫見歐陽香看看山,又隻管盯著水出神,以為她覺得這水來的奇怪,因他本就是善談之人,便自顧自說了起來,“姑娘,你可是覺得這水奇怪,說起來,這倒是大功德一件,我們這裏原是沒有水的,大家生活極不方便,這麼些年倒也都習慣了,不想天底下竟有那樣聰明之人,想出了將南方洪水引到幹旱北方這麼個妙招,可是讓我們歡喜了許多天。”
“?”歐陽香被農夫突如其來的侃侃而談弄得不知所謂,隻是一揚眉。
農夫卻以為自己受到了鼓勵,繼續說著,“聽說是叫做彭澤太守的。”
歐陽香點點頭,這個名字她記住了,以後一定親去登門拜謝。她卻不知,這彭澤太守原是許延楓的忘年之交,就連這南洪引旱北的法子,都是許延楓給他出的。而許延楓之所以會費心想出這個辦法,全是因了初見那日,她一句嘲諷“衛國……此時?此地?”因了她的話,一向逍遙自在的許延楓,真的去好好思索了治洪的法子,並告訴給自己的好友彭澤太守。不想,在關鍵時刻,又救了自己,真可謂無心插柳柳成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