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刷的一下……樹影之下、泥土之中、我們的四周,閃出無數具扭曲的身影,伴隨而來的,是耳朵裏灌進來的漫天遍野的地獄中孤魂野鬼的呼號。
我周圍的隊友,麵對這些突如其來的恐怖身影,精神紛紛崩潰,槍聲四作!黑影們瘋狂的撲來,接著傳來的,是我的戰友們一聲聲淒厲地慘叫。
受到這段記憶的衝擊,我的精神集中於一線,正待我也要扣下扳機!突然!殘留記憶的影像從我眼前消失了,我才看清手中的槍所指的,是我麵前目光呆滯、口流清涎的隊友。
我立刻收起槍,怕傷了隊友。但我的隊友的狀況,已經差到極點,麵色慘白,形同死屍。他們就站在我的四周,將我團團圍住,嘴巴裏正顫顫地吐出那同一句詞:“你……你也來吧……”
我知道他們一定是沒有能經受住剛才精神上的壓迫,已經徹底崩潰了。我不想和他們一樣,但也不想傷害他們。可他們不這麼想,他們瞬間撲了上來,死死地抱住了我,使我動彈不得……
我激動的大喊,希望他的神誌能夠清醒起來。但回應我的,隻有麵前隊友們發紅的雙眼,他們已然喪失了理智!!
一切都是徒勞,我的叫喊,隻讓他們更加發狂,竟然開始用牙齒撕咬我的裝甲,裝甲是防彈的,牙齒根本不可能咬動,可他們仍然像瘋狗一樣繼續啃著,鮮血從他們迸裂的牙跟中湧出。
他們顫抖的喉嚨中,正在發出低低的、可憐的哀號。我向進在咫尺的鐵軌看了一眼,心中默念一聲:結束了。
讓一切都結束吧!!
我用盡全力,伸手摸向了腰間的手雷......
一聲巨響,鮮紅的屍塊和鮮血四散飛去。但很奇怪,我的身體在這一瞬間毫發無損。時間卻停了下來,屍塊、鮮血定格在了空中。
在我莫名其妙之中,一個聲音傳來:“來,來往這邊看。”
我眼前的景物一轉而變,人已經入另一個時空。
這裏是一個一端延伸向無窮遠處的圓筒形的空間,無數的人,站在這個圓筒形空間的內壁上。如引力在此地為無物一般,我頭頂本來應該是天花板的地方,也能好端端地站著人,他們和我頭頂對著頭頂,但並不掉到我這邊來。
當然,如果他在抬頭看我,那麼他們也可能會奇怪為什麼我能站在天花板上,而不"掉"往他們那邊去。
圓筒的這一半泛著柔和的白光,人群從頭到腳都披著白色的袍子;那一半則透著冰冷的暗色,而人群也從頭到腳則都披著黑色的袍子。我身在正好明暗相交的中間,而我身上裝束和剛才比未變,並沒有那件奇怪的袍子。
圓筒形空間的其中一端的盡頭,就在我眼前不遠,我看到一麵簡潔的黑白各半的牆壁。白光最甚之處,黑暗最深之所,各有一位尊者端坐於那裏。
那一位隱藏在黑暗之中的,時常露出臉來,向著眾人展示他充滿自信的笑,許多人都願意向他那邊靠攏,他連問也不問,便將那盡頭之壁上開了一道門,隨意讓人走入。
這邊這位則不太一樣,光明之處,他和過來的人親切、細心地交談著,許久才讓人,穿過他背後的牆壁。所以這邊人群的移動速度相比之下,慢了許多。
我站在一邊,看得許久,突然明白了一絲什麼:這兩位是在讓人群自己做出選擇,走入他的世界還是另一個他的世界。
不過我卻不想向那麵牆壁挪動身體,甚至一步都不想移動,還是呆在處在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我最初站立的原地。
我又不經意地看了一眼黑暗中的那個麵孔,沒想到自信微笑著的他,正向我這邊看來。他一定認為我願意主動地走入他背後那半麵的盡頭之壁。
不過我不理會他,扭過腦袋,不再去看。突然才發現原來光明盡頭的這位,已經離開他的尊位,親自來到我麵前!他的身體正透著沈潔的光芒,我和他如此的接近,竟然發現我的全身,不僅沒有因為這些光芒的照耀而得到半點光亮,反而越發黑暗起來。我不由自主地伸出雙手,一看,竟然全是一片黑色!!!
我大惑不解。他不緊不慢地和我說:“真是奇怪,你的身體天生是這樣的嗎??”
我搖搖頭。
他繼續說:“你的身體已經停了下來,不過真正的停滯可能還需再等待幾十年。”
我想笑,卻笑不出來,你跟我說這個好像已經太晚了,或太早了。
他搖頭,不說話,邊搖頭邊回座去了。
我環顧一下四周,突然看見一些熟悉的麵孔。他們是我的戰友!!有些人正在走向光明,有些人已經選擇了去往黑暗。
我向他們伸出了手,想大喊一聲:“等一下我啊!!”但腳下突得一軟,身體落了下去。一下跌入了一個虛空之中,身邊隻是一半的黑暗和一半的光明,其他什麼也沒有。
等七葷八素的我的身體感覺恢複至現實世界原狀,我耳邊已經一片風聲了,是直升機的螺旋槳激蕩於空氣中的聲音,腳下是一片空。
我已身在天空,身邊是僅剩的幾位隊友,可惜已經隻是屍體。他們滿口是血,因死亡而定格的臉上,是萬分驚恐之狀:雙眼翻白,嘴巴張得很大,好像是要大聲地喊出自己的痛和苦,而這個時候隻有我在聽、也隻有我知道他們在為了什麼而痛苦,他們的身體被裹屍袋包著,但口袋沒有封死,開了了缺口,剩個腦袋還露在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