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 相思不見(墨竹篇 四)(1 / 1)

“那不是千麵屋的那位墨竹公子嗎?”

“是啊,他似乎在這橋邊站了好幾天了。”來往的行人走過小聲議論著,時不時悄悄望一眼橋邊撐著傘遮雪的如雕像般站著的墨竹。而我與卿沐就站在橋旁不遠處。

自雲昭走那日算來,他候在這已有五日之久。因不知曉雲昭的去向,在天界一向聰敏的他如今卻選擇了等待這種最愚笨的方式。又疏於修煉,導致不能早日脫去凡人之體。

我看著他這副樣子,卻是無法相勸。於是我決定去找尋雲昭的去向。雲昭是江湖人,而她也曾說過,自己是出於古劍派門下。我便當即拉著卿沐,一個轉念便到了古劍莊內。

“這裏無人。”卿沐打量了下四周,道。我這才注意到,這久負盛名的薑都門派之首的古劍莊竟是一點人煙也沒有。四周的蒼鬆翠竹無人打理,在寒意肆虐的冬季,也是長得茂盛,隻是這偌大的地方沒有人聲竟生出些詭異來。

“莫非這裏已是被棄之地?”我說。

“不是。”卿沐否決“據我所知,在冀國還未與薑國結盟時這古劍派已在天下名聲大噪,結盟之後,其門中弟子越來越多,最後這古劍莊便定在這處,之後再未遷過。”

“那現在這般作何解釋?”我用廣袖拂了拂一旁磐石上的雪,隨即坐下。

“在古劍派擴大規模期間,因勢力過於強大,以至於使薑國君主認為其壓製了他的君權,曾在與冀國結盟過後一年下令圍剿古劍派。因古劍莊建於山間,而薑國士卒圍於山下,最初雙方僵持不下,久而久之古劍莊資糧匱乏,不得不不斷突圍,卻導致死傷過半,最後剩餘的人便向山頂遷去,熬過了一個冬季之後,降於薑國。如今在現世裏的古劍派隻不過徒有個虛名而已,實質還是替薑國君主做事的。”卿沐思度著,對我道。

“那意思是,現在是古墓派被下令圍剿的時...”我話說到一半,卻突然頓住。

不對!在墨竹回憶裏這段時間,應是薑冀結盟後的第三年。若如卿沐所言,那現在應是薑冀結盟後一年。也就是說這幅情形,竟是被生生倒退了兩年!

我轉頭看向卿沐,他望著我,顯然也與我所想一樣。但回憶裏的時間是不可能被倒轉的,唯一的解釋是,我與卿沐如今是處在了另一段回憶之中,或者說幻境之中。而能做這樣手腳卻沒被我察覺的定不是凡人。

“這是另一段幻境。看來是有人作祟。”我起身,向四周張望了一下,淡淡道。

“或許作祟之人是有某種目的。”卿沐點頭。

“那我們就好好看看。”我斂了斂袖,笑道。

按照卿沐的說法,現在古劍派的人應該是在山頂。可眼下是冬季,即便他們退到山頂,也找不到足夠的資糧。那一個冬季,他們是如何熬過去的。

我與卿沐往山頂走去。在古劍莊後有一條隱蔽的石道。其實也算不上道路,隻不過是有人的行跡而已。我們沿著石道一直往上走,時不時還要撥開擋住路的枯枝,使得頭上沾帶了雪花。

許是路比較崎嶇的緣故,不長的路途我們竟也走了好一會。

山頂高寒,沒有什麼避身之處,唯一有的便是一個山窟。山窟不大,裏麵深幽卻也能容數百人之身。我與卿沐往山窟內走去,因是幻境,所以並不擔心被人瞧見。

山窟內生著一堆火,五十有餘的古劍派的弟子靠著石壁蜷身而坐。每個人都麵色枯黃,眼窩深陷,這是餓了許久才會有的樣子。一旁還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傷者。所有人都不發一言,像是等死一般,山窟內異常沉寂,隻有雪被風帶起呼嘯而過的聲音。

而雲昭就在這列人之中,白衣青絲,緊閉著眼,像是睡著了一般。

“他死了。”那個傷者一旁的老者突然說話了。他伸手探了探傷者頸間的脈搏,沙啞的嗓音在靜謐的山窟裏格外刺耳。

所有人聞言都起身聚在死者旁邊,雙手合十看著屍體,在哀悼一般。可漸漸地,我發現,所有人的眼光越來越不對,裏麵流露出了欲望和饑餓。他們開始伸手摸死者的屍體,丟掉了他的佩劍。雲昭卻仍是在一旁坐著,像是恍若未見。

他們解開了死者的衣物,伸手摸過僵硬的屍體。突然有人撿起一旁的佩劍,猛地劃開了屍體的胸膛,血緩緩流出。所有人開始伸向屍體破開的地方,扯下肉和心,迫不及待的往嘴裏塞,就像一群野獸。雲昭無動於衷的坐著,不為所動。我在一旁看著,覺得這些人醜陋無比。

“在人前說著義薄雲天的豪情壯語,逼至絕境卻將所有拋諸腦後,事後又冠冕堂皇的說是為眾人所為。阿初你看,這就是凡塵之人。”卿沐站在我身後,一字一句道。我回頭看他,含笑的眉眼竟有些恍惚。

突然間一些東西充斥著在我的耳邊叫囂,廝殺聲,哀嚎聲,斥罵聲......我一陣眩暈,扶住石壁才可勉強站定。我看著卿沐,卻看不真切。

“耀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