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六十一年(公元1796年)元旦,禪讓大禮遲遲得以舉行,乾隆宣布退位做太上皇,皇太子愛新覺羅.顒(永)琰繼位,改元嘉慶。一切似乎順理有序地進行著,到了授璽這一個關鍵環節,滿朝文武突然看見軍機大臣和珅手捧諭旨朗聲念道:“朕於今日傳位於皇太子顒琰,猶思傳璽一節乃為最要,特定日後另行慶典。”——這就是和珅極力要補上的精彩的一章。傳位不傳國璽,嘉慶徒有皇帝之名而難行帝王之權,大殿內頓時嘩然。“安有無大寶之天子?”據說這是劉墉劉羅鍋喊出來的,估計可能性不大,泥鰍式狡猾的劉墉絕幹不出這等錚錚鐵漢的事。最後經過一番折騰,幾位近臣苦勸,一度中斷的禪讓典禮勉強續上,乾隆很不情願地把國璽交給嘉慶,王公大臣山呼萬歲,總算圓滿結束。
和珅的如意算盤沒有打成,相反,他的狐狸尾巴露了出來,一次次在禪讓之事上耍小聰明,仇恨的種子深深埋在了嘉慶帝的心中。
乾隆雖然把皇位讓給兒子,但一應軍國大事仍由他這個太上皇決斷,仍安心住在皇帝的寢宮養心殿,宮內仍用著乾隆的年號。自然,和珅也就一如既往地仍扮演著當朝的首輔,說一不二的太上皇的喉舌。而嘉慶,卻暫時不得不聽命於這一對形影不離的老少君臣,麵對威嚴的父皇和他身邊八哥似的和珅,嘉慶隻能選擇隱忍。
這期間,和珅仍有機會修補他與嘉慶皇帝的罅隙,假如他足夠聰明的話,完全有條件促成嘉慶早一點真正執掌皇權,借以贏得新主子的感激。和珅生來機靈乖巧,善討主子歡心,但在乾隆與嘉慶交接過程中,許是利益的負擔太重,他突然變成了一個大笨蛋,或者我們可以認同他對乾隆的絕對忠誠,而最大的心理動機恐怕是,和珅自知罪孽深重,換主子對他就意味著掉腦袋。總之不管出於何種原因,和珅始終選擇的是與嘉慶軟抗爭。
一朝君子一朝臣,嘉慶培育自己的勢力是情理之中的事,他打算把自己的老師朱珪調到身邊來。太上皇同意,但和珅要把這事攪黃,他意識到朱珪一旦入朝,將來自己必成多餘。和珅找來嘉慶寫給老師朱珪的賀詩,在乾隆麵前挑撥說,朱珪有淩駕於天子之上的野心。乾隆信了,當即讓和珅派人羈押朱珪,交刑部處理。多虧乾隆身邊這時還有個正直的東閣大學士董誥,為嘉慶和朱珪的師生情誼解釋了半天,乾隆這才讓步:朱珪不必來京,由兩廣總督降為安徽巡撫試用。雖然沒能徹底幹掉朱珪,但和珅的收獲也不小,一個潛在的競爭對手愣是被他拒之於朝廷大門之外。
和珅處心積慮地隨時留意著嘉慶的一舉一動,——這是和珅最致命的失誤,這是用行動把自己跟未來的大清皇帝劃成了兩個陣線,當然這時的和珅自以為太上皇跟他一個陣營,更具實力的陣營。和珅安插他的親信吳省蘭到嘉慶身邊,三十多歲的嘉慶並非年幼無知的兒皇帝,對和珅的險惡用心洞若觀火。但他佯裝不覺,有意麻痹和珅。
事實上,處在兩位皇帝夾縫中的和珅,境況已十分危險,他無視也好,懷揣僥幸也好,他的一些爪牙們可要開溜了。那個一直跟隨他的汪如龍,見勢頭不對,借口家族遺傳疾病,趕緊辭去兩淮鹽政一職,回歸鄉裏,銷聲匿跡。而和珅,大浪將至他還在獨自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