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0年正月,秦始皇借著新年的瑞氣再次踏上了東巡之路,右丞相馮去疾留守鹹陽,左丞相李斯、小兒子胡亥以及胡亥的師傅中車府令趙高隨鑾駕一同出遊。一晃到了炎熱的七月,車馬勞頓的秦始皇在到達平原縣黃河渡口時病倒,他感覺不妙,急忙命李斯起草詔書,給遠在陝北的長子扶蘇,令其速回鹹陽為自己準備後事,當然也兼負接替主持秦王朝的大業。“書已封,在中車府令趙高行符璽事所,未授使者。”詔書寫好加封,在掌管皇帝禦璽的中車府令趙高的手裏尚未發出,“始皇崩於沙丘平台。”艱難挨到沙丘平台(今河北平鄉),秦始皇死了。
作為隨駕外出的丞相李斯,這時遇到了一個非常棘手的事,皇帝在巡遊途中歸天,一旦幾位公子和居心叵測的大臣知道,難免會發生意外的變故。怎麼辦?李斯決定秘不發喪,照常命宦官給始皇的鑾輿送飯,官員照常奏事,由宦官在車內代為應答,一路狂奔趕往鹹陽。
大樹就這麼突然倒下去了,難以預料的變數出現了,這是許多像李斯這樣位高權重的臣子遇到的共同迷惘。急匆匆趕路的途中,李斯反複琢磨下一步將會如何?如若大家都能照規矩辦事,便不會有什麼大波浪,即使自己不好在新皇帝手下繼續做大佬,起碼作為先帝的忠臣,安享尊貴應該不成問題吧?
我們說了,權力場有它難以把握的走勢,在一個特殊的關口,不是偏偏而是注定有人會不按牌理出牌,攪局以便勝出。這一歪招李斯顯然生疏。李斯正按照常規籌劃著怎樣安葬始皇,然後根據遺詔謀劃讓長子扶蘇繼位,車馬來不及到達鹹陽,中車府令趙高在李丞相麵前,扔下了一張匪夷所思的牌。
趙高是一個非常不簡單的人物,年輕時因家庭的原因受了宮刑,但他身殘誌不殘,潛心研讀法律,立誌洗血恥辱改變命運。起初他隻是個小小的宦官,在秦始皇身邊殷勤侍奉,又有熟悉法律的特長,為始皇所欣賞,提拔為中車府令,掌管皇帝車馬,大約可以稱作皇家車隊隊長。一個偶然的機會,這位車隊長竟兼做了秦少公子胡亥的師傅,身份從此特殊起來,秦始皇對他的寵信也進了一步,後來車隊長兼做了機要秘書,替皇帝看管禦璽。這就不可小視了。這種人當今的官場上屢見不鮮,論職位並不高,但能量卻大得出奇,其話語權、與下一級官員命運的聯係,可謂法力無邊。為什麼時下許多秘書、司機乃至家中傭人保姆,常有官至地廳級的?就是趙高這類人發跡的再版。
按說皇帝死了,主持張羅後事的當仁不讓應當是丞相和太子,有你後勤車隊長什麼事?雖說秦始皇生前沒有確認接班的人選,但臨死前給長子扶蘇的詔書,明白無誤地交代其回鹹陽主政,左右丞相輔佐,長子扶蘇繼位,本來是順理成章的事。趙高不這麼想,因為他突然間看到了徹底改變車夫命運、光耀門庭的機會,那就是握在他手心裏的胡亥。
邪念一起,趙高悄悄壓下了皇帝給大兒子扶蘇的書信,先行說服他的學生、天真懵懂的胡亥,轉而來攻克下一個目標,開國元老、功高望重的左丞相李斯。趙高來前頗費了一番心思,他斷定李斯出身低微,能到今天的高位實屬不易,隨時在擔憂失去所擁有的一切。趙高決定抓住李斯的這個軟肋突破。見到到李丞相,趙高直奔主題:皇帝死了,臨死前給大兒子扶蘇那封詔書還沒發出去,在他弟弟胡亥手裏攥著,丞相你看,他兄弟倆誰接替大位全在於咱倆說了算。聽罷趙高的話,李斯的第一反應是吃驚甚至憤怒加厭惡,這是李斯心底僅存的那麼一點正直在作用,他沒有想到一個為皇帝趕車奉茶的奴才敢鬥膽妄談皇權交替之事,再者,你趙高把我堂堂的大秦丞相放在與你平起平坐的位置上,你小子怎麼會如此異想天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