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小心翼翼的掀開龍車窗簾的一角,看著不斷從她眼前閃過的葳蕤森林,遠望玄桐山腰上逐漸沉落的夕陽,透過層層的五彩雲霞,迸發出金色的光縷,映照在她的眼眸之中,宛若這世上最幹淨純粹的琉璃。
馬車內的中年婦女發現了蘇念的小動作,趕緊將她拉回來,緊緊地抱在懷裏,右手迅速伸出,將窗簾完全放下,不讓光線進入這個狹小的馬車之內。
“秦姨,要到晚上了。”蘇念在秦姨的懷裏輕聲說道,像是在囈語。
“別害怕,小主子,我們馬上就會安全的,嘉措天神無上,一定會保佑小主子的,還有以前最疼愛小主子的祭司大人也會派人來保護您的。”秦姨用手拍了拍蘇念的後背,像是以前哄她入睡一般的動作。
“可是那些人說,他們都是祭祀大人派來的,他不會派人來接我們,他想要殺死我們,秦姨,這些我都知道。”蘇念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眼神中帶著長途跋涉的疲倦,除此之外,便再也沒有任何的感情了。
她的眼眸很幹淨,幹淨的像是一泓天山聖水,倒映著世間最真實的模樣。
“是不是因為我的眼睛,所以祭祀大人才會想要殺死我?如果我把眼睛交出來,是不是就可以讓我和秦姨和以前一樣,在部落裏和大家一起好好的相處,不用到處逃命?”
“不可以,小主子你不能將眼睛交出去,你會死的,大家還是同樣會死的!”
“可是秦姨,他們說,我死了,大家就可以活了。”
秦姨聽到蘇念的話,忍不住心中一顫,低頭看著蘇念不染纖塵的眼眸,嘴唇幾欲張開,最後隻能將頭埋在蘇念的滿是藥味的頭發之中。
“沒關係的,小主子,秦姨會保護你的,就算是祭司大人……也要踏著秦姨的屍體走到小主子的麵前去!”
蘇念抬頭,看見秦姨黑色的瞳孔變成了赤紅色,像是火山內不斷沸騰的岩漿。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靠著秦姨的胸口,坐在顛簸的龍車裏,垂眸靜默,不知在想些什麼。
“轟轟轟轟——”
龍車後忽然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差點將堅固沉重的龍車掀翻。
而前麵拚命拉車的兩條地龍趁著爆炸的功夫,掙斷了鎖住它們頸脖的鎖鏈,猛地鑽入地下,向著不同的方向逃命去了。
龍車的突然止住,讓秦萱心中一突,她一咬牙,朝著龍車座位上的一處猛然摁下,從龍車的底部驟然間生出一層金色的薄膜,將龍車牢牢地包裹住。
秦姨感知到龍車的龍光罩激發完全之後,便縱身一跳,跳出了馬車,轉身囑咐蘇念乖乖的待在龍車內。
麵對著不遠處追擊她們而來的滾滾煙塵,秦姨深吸了一口氣,麵色陰沉,朝虛空做出一個抓握的動作,一道淡金色的陣法在她的麵前迅速成形,在那個陣法之中,逐漸的出現了一柄赤紅色的長槍。
那柄長槍一落入秦姨的手掌之中,便開始劇烈的顫動起來,似是在渴望著嗜殺的鮮血。
蘇念呆坐在龍車之內,她想要看看外麵的情況,但是龍光罩將龍車與外界徹底的隔離,連聲音都無法傳進來,讓她根本無從知曉外麵的事情。
“秦萱,將蘇念交出來,祭司大人就不會怪罪於你。”黑馬黑甲,手執長劍的男子沉聲說道。
在男子的身後和周圍,是虎視眈眈的黑騎兵,他們麵無表情的將龍車和秦萱團團包圍住,像是獵人對於獵物的勝券在握。
“不可能!”秦萱想也沒想的拒絕了,輕巧的舉起兩米高的長槍,颯颯英姿讓其餘知曉她以前戰績的黑騎兵們有些心中發寒。
“秦萱,你要讓我們東河部全部因為一個小丫頭而送死嗎?別忘了你的父親還在東河部裏頤養天年呢,你當真那麼狠心嗎?”
男子不死心的再去勸說道,他實在不想去和這個有著“戰將”之名的女戰士正麵交鋒。
“蘇勒,坐在龍車裏麵的是你的表妹!她才隻有七歲,連修行都沒開始,是個看見一隻蠻蟲都不忍心殺死的孩子,你為了自己的苟延殘喘就要讓她賠上性命嗎?”
聽到秦萱的喝問,男子的表情變得極為憤怒,甚至還有些委屈:“我又有什麼辦法,她是帝君大人點名要的人,難道為了她,要讓全部的人都去拚命嗎?憑什麼?”
“是啊,憑什麼!憑什麼她就要用自己的性命去讓你們這些失去戰士真義的人苟活於世?”秦萱不願意與男子繼續發生爭執,她恐怕遲則有變,於是揮動自己的長槍,以一人之力衝入黑騎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