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冒天龍(1 / 3)

第一篇無頭案

第一章:冒天龍

“冒天龍”,其實就是泉眼——我們地方上的土話,就是把從地下冒出水來的泉眼叫冒天龍。

久遠的時候,在縣城西南約二裏的地方(緊靠城西村的南麵),有一道兩丈多高的土坎,沿西北方向延伸出去。在土坎的盡頭,也就是靠縣城最近的這頭的地塊裏,有一個冒天龍,常年四季不停地冒著一股溫熱的泉水。沿土坎的西南方向,越往外地勢越高,形成了夾雜著一些破溝箐的丘陵地貌。而沿東北方向,也就是往縣城這個方向,則是一塊長條形的平地。

這塊平地的土質好,很適合種莊稼,周圍的許多農戶,陸續對這塊地麵進行開墾,改良出許多好田好地——估摸開墾出來的田地有兩百多畝;擁有這些田地的農戶有四十多家。這些家農戶種莊稼,就靠土坎下地裏的冒天龍泉水來灌溉。

四十多家農戶,完全靠這股不是很大的泉水來灌溉幾百畝田地,免不了經常發生矛盾——這南方種莊稼,都以水稻為主,多數的情況,是種一季水稻,種一季豆類或麥子,這種耕種模式,使得用水的矛盾非常突出。

稻子為水季作物,從種到收,莊稼都要在水田裏生長,所以用水量很大。雖然冒天龍的泉水常年不斷,但是出水量有限,要保障這兩百多畝稻田的用水,就有點供應不上。再加上農戶的自私自利的思想嚴重,放自家的田水,巴不得把田埂脹倒,而別家的莊稼幹死也不會去心疼。所以提到放田水,老農會常常有這樣一句口頭禪:“吃酒人心白,放水人心黑!”就因為這樣,用水顯得更還緊張,秧苗栽插下去,爭水放田的矛盾紛爭不斷,田壩中時時傳來吵嘴鬧架之聲。

水稻成熟,收割回家,用水量不大了,按道理不會有矛盾紛爭了嘛!可是莊稼種類的轉換,使得矛盾紛爭往反方向發展,同樣是吵嘴不斷,紛爭不歇:稻子收割回家,要改種豆類和麥子等幹季作物,這又得把種稻子的水田挖出背水溝,把水排盡,犁田炕田,經過十天半月的炕曬,把田曬幹了,才細細耕作,種上旱季作物。然而,冒天龍的泉水源源不斷,家家戶戶都趕著往外排水,免不了這家排出的水把那家的田淹了,那家排出的水又把另一家的田淹了——別人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把自家田裏的水排幹淨,經過十天半月的炕曬,卻被你放水給淹了,又要過十天八天的才能把田曬幹。種莊稼比不得別的事,要搶時令,趕節氣,耽誤了,再種下去,莊稼就長得不好。另外,這種旱季莊稼,種下以後,要十天半月才能放一次潤地水,要是人家才放了潤地水,接著就被你放水淹上一回,那就形成了“遭水”,輕則莊稼長得不好,造成減產;重則,莊稼會被淹死,造成絕收。所以,誰放水把別家的田淹了,吵嘴鬧架,罵起娘來,受害一方都會說:“你****的放水淹了別人的田不心疼?”

“放水淹了別人的田”這種事情,吵歸吵,鬧歸鬧,但是解決起來還不怎麼難。憑心而論,大家都是種田人,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誰也不會存心故意放水淹別人的田,無非是排水這家的水量大了,過水這家把過水溝留小了,水流不贏,形成了“漫灌”;或者過水這家沒有把田邊的“後尾缺”打開,水流不出去,形成“水漫金山”,把一塊田全都淹了。解決這樣的糾紛,無非是賠多少糧食作為補償,隻要賠償的數量雙方都能夠接受,事情也就過去了。

然而,有一種矛盾糾紛就不好解決了,那就是撤別人家的田水,去放自家的田;特別是把才施了肥的田水,撤了去放自家的田——這就屬於個人貪心不足,故意所為。這種矛盾糾紛,就不好處理,解決不好,就會鬧出大事情來——甚至鬧出人命來的事都發生過。

水稻栽插下田,過十來天,成活定根,便要施提苗肥。那時還沒有“化肥”這種東西,施用的都是人畜糞便、草木灰樹葉等堆積發酵出來的無機腐質肥。這種肥料施到田裏,隔上一天,那田水都會變成褐黃色,對莊稼的生長大有好處。所以誰家施過肥料那幾天,對自家的田巡視得特緊,生怕有人半夜來“撬洞”撤水,造成“肥水落入外人田”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