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那邊十分安靜,秦菜幾乎可以想到那個白河紙燭店裏,冥鈔、冥紙終日陪伴,他安靜地坐在櫃台前,毛筆飽蘸濃墨,他一筆一劃地寫著紙錢封麵。
曾經最是平淡的場景,留在回憶中卻太過溫馨。
手機那頭,白河淺淡地應聲,依然是不鹹不淡地閑談。秦菜也控製著情緒:“師父,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白河沉默了一陣,似有話想說,最後終於隻是淡淡道:“你家中也安好,放心。”
一時相對無言,有點冷場,卻有溫暖在心裏流淌。秦菜輕聲道:“店裏生意好嗎?”
白河輕描淡寫地答了,二人又不鹹不淡地說了幾句,秦菜其實有很多話想跟他說,但最後不得不掛斷了電話。然後她才發現瞎子不見了。
她奔出門,站在樓道的護欄前向下看,呂涼薄以木棍探路,剛剛走出教學樓。秦菜站在樓道上沒有跟下去——他說過不要把他當作廢人。
其實他確實也不是個廢人。秦菜注視著他的背影緩緩沒入道旁樹的陰影裏,心裏竟然有些酸楚。
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在朱陽鎮的時候,秦老二隔三岔五就揍她一頓,她氣則氣,卻從來沒有過這種奇特的感覺。
晚上,秦菜睡不著,默默鬥地主。
一直玩到第二天早上,她洗完臉吃過飯,一刻不停就去了九樓。一直等到七點四十,呂涼薄終於來了。
秦菜把他帶的書接過來,這次不是盲書。呂涼薄不在意:“刻書的工匠太慢,許多來不及刻。”
秦菜挽好袖子,大包大攬:“沒事,這不有我呢嗎!”話落,她又警惕地申明,“不過念錯了你不許笑我。”
呂涼薄一本正經:“嗯。”但他也有後話,“但是不會念就要告訴我,不可以誤導瞎子。”
秦菜拍胸脯:“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會幹那事嗎?”
呂涼薄沉默許久,終於道:“上次你把‘爻’念成了駁,我想了半天……”
秦菜怒了:“罵人不揭短,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啊?!”
我這就是在和你講道理……
呂涼薄推推鼻梁上的墨鏡:“哦。”
於是這次吵嘴也告終。
大約十點多,秦菜消失整晚的瞌睡終於來了。她堅持不住:“呂涼薄,你自己溫習啊,我先睡一會兒。”
呂涼薄倒是心生歉意:“我不應該耽擱你時間。”
秦菜困得不行:“胡說什麼呢,我先趴會兒。”
呂涼薄提醒她:“回房去睡吧,在這裏……被人看見不好。”
“哪裏不好?”秦菜似乎想到什麼,不由站起身來,“你是嫌我嫁過人,對你的聲譽不好?”
呂涼薄輕聲歎氣:“怎麼比瞎子還敏感呢?你睡吧,我自習。”
秦菜這才趴在桌上,不一會兒就睡熟了。
呂涼薄將先前秦菜念的內容俱都回想了一遍,他從小記憶力便極佳,目盲之後心更清明,已是聽讀成誦。隻是這些古藉道理深奧,重在參悟。
有一個人在身邊,時間仿佛也過得快了。呂涼薄摸摸腕上的盲人腕表,已經十二點了。秦菜還在酣睡,他輕手輕腳地起身,去往樓下,不一會兒,已經拎著食盒進來。
飯菜的香味將秦菜誘醒,那食盒三層裝得滿滿地,分量倒是足。唔,可是隻有一副碗筷。倒是呂涼薄似有所覺,摸索著將碗筷遞給秦菜:“先吃吧。”
秦菜糾結:“隻有一雙筷子。”
呂涼薄點頭:“你先吃。”
秦菜不愧是秦菜,立刻又想到辦法:“那這樣吧,我用筷子這頭,你用那頭,好不好?”